“久违的草原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海瑞布朗恩和自己的副手肩并肩站在土坡上,美好的曙光伴随着和煦的晨风,温柔的太阳抚慰着漂泊的佣兵游侠。如果他们不是在把弯刀插在地上,迎风比赛撒尿就更不错了“你尿得不错,更远了。”
副手哈哈哈大笑,两道黄线呲过翠绿色的土坡,灌溉着本来就水草肥美的土壤,那些牧民的妻子呵斥自己的女孩不许看,把她们撵回帐篷里。海瑞很想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像个佣兵那样彻底扔掉了所有的贵族做派,他可以和士兵们一起痛饮劣质的麦芽酒喝到酩酊大醉,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惊醒。
如果不是名字经常需要使用,他可能已经忘记布朗恩曾经是一个公爵的姓氏,就像那座城市已不复存在,荣誉、爵位都是父辈故事里老生常谈的过往云烟。
牛羊的膻气充斥在空气之中,海瑞的帐篷是崭新而又结实的,里面喷了些许香水,地面是舒舒服服的毛皮毯。这些都是她的礼物,来自那个他之所以不远千里、放弃所有契约的女人。过去他叫她艾丽卡,现在人们叫她佩洛兹女爵。
“大人,您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副手看到头儿心情不错,抓住时机问道“苏诺要打仗了,兄弟们都想去赚一把。”
“待到没必要待下去为之。”海瑞布朗恩抖了抖腿,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苏诺人?你是说那些除了种地漠不关心的农民?见外见外,帕斯卡,你该不是骗我吧?他们要对付谁?”
帕斯卡的下巴有一块非常深的伤疤,以至于没有任何胡须生长,夹在一大把络腮胡子中,好似树林间出现了一道壕沟。人们都说,是他一次在赌博桌上赖账而博得的勋章,有些喜欢揶揄他人的年轻佣兵叫他大疤赌狗。对于海瑞来说,帕斯卡是一个可靠的部队打理人,很少拿他不该拿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苏诺公爵要入侵罗多克,啊,准确来说是斯瓦迪亚对罗多克宣战。”帕斯卡对此非常感兴趣,不停地为自己的首领推荐这场有利可图的参战“他们雇佣了大批佣兵,苏诺和平了那么久,你很难说他们到底在仓库里堆满的是苹果,还是金灿灿的第纳尔。”
海瑞咂了咂嘴,毫无热情地应付道:“那真是非常棒啊。”
“是啊,大把大把的佣金。”帕斯卡热切地询问着自己的首领“要不要写一封毛遂自荐的信给苏诺的公爵?让他知道我们有六百把弯刀和剑,准备为他的第纳尔而战。”
“不,不要。”海瑞决绝地挥了挥手“新兵也好,我们原本的部队也好,都是为了帮助库吉特的佩洛兹伯爵,你要发财我绝不阻拦,士兵们不可以离开。”
帕斯卡无奈地摇了摇头,牛羊在草场上愉快地甩着尾巴,但这位副官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有限的牧原乐趣,甚至很想给那吃草的大笨牛一脚。真不知道圣神哪个脑袋错了位,造出这么愚鄙笨拙的生物总之人在愤怒的时候,看什么都非常不顺眼。
“我并非对艾丽卡小姐有意见,但是,头儿,您不可能永远久居一个女人的篱下。”帕斯卡把弯刀从地上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您是伯爵之子,曾经是公爵长孙,而不是一个库吉特那颜的附属品,我们都明白”
“是的,我们都明白,所以就不必说了。”海瑞把自己的弯刀也从土里拔出来,擦拭着上面的污渍,那刀锋的锋刃若有若无地对准着副官的喉咙“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帕斯卡,做你该做的。”
副官已经无话可说,向首领深鞠一躬转身离去。海瑞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是把自己的手下们彻彻底底得罪了一遍。帕斯卡是顶着所有人的期望前来提出邀请,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否决了。倘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迂回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说对于佣兵而言,趋向战争本身就是本能,就像商人趋向有利可图的市场,渔夫趋向鱼儿欢腾的水域,农民喜爱肥沃的土壤。
唯独这一次不可以,就算用报酬第纳尔能够顺着苏诺的城门流淌,能把农田冲垮,他也决计不会离开库吉特。那颜乌斯德是个疼爱孙女的爷爷,但把艾丽卡推到领主之位也同样危险。她是很厉害,强悍的那颜巨托被佩洛兹家族的弓骑兵打压得连连求软,作为草原新兴的力量,艾丽卡甚至可以参加金帐大会,在可汗面前诉说自己家族与部落的需求。
可她只是个女孩子啊,如果自己也走了,谁又会去帮助可怜的小艾丽卡呢?又有谁会记得那个哭哭啼啼和自己道别的小艾丽卡?她面对着那么多的敌人,稍稍显出弱势,那些狡诈的库吉特群狼就会把她啃得一丝不剩,骨头上的人油都会被舔舐得一干二净。
“佩洛兹伯爵找您,海瑞大人。”忠诚的老侍卫洛铎找到了正在帐篷里发呆的布朗恩伯爵,后者正在发呆,百无聊赖地抓身上的虱子“希望您可以尽快赶到。”
这个须发皆白、由眉毛至嘴角留着伤疤的老库吉特人一声不吭地和海瑞翻身上马,这个老骑兵似乎从艾丽卡小时候就一直跟随着。从艾丽卡的父亲、马卡洛夫住在德瑞赫姆时期开始,一直到艾丽卡的父亲死在监狱里,他们举家重返草原,这位老骑手就像是家族的守护神一般,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