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伐柯离开之后,朱夫人叫来了朱颜颜的奶娘,“小姐同这位施姑娘说了些什么?”
奶娘红着眼圈,将之前的事情一一说了,复又抹泪道:“小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这施姑娘倒是个讨人喜欢的。”
朱夫人沉默了一下,“颜颜说……那位陆秀才就是八年前救了她的人?”
“是的,小姐还说当年陆秀才给了她一个信物,答应了要娶她的。”奶娘说着,又忿忿地絮叨,“枉费小姐一直记着他,他却将小姐忘了个干净,竟然还去求娶贺家姑娘,活该他遭人奚落,更何况贺家那姑娘姿色平庸,连我们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贺家又是商贾之家,满身铜臭,真不知道陆秀才看中了他们家什么,难道是有钱吗?”
奶娘絮叨个不停,朱夫人听得脑袋里嗡嗡响,她有些无奈地挥挥手,“行了,你去陪着小姐吧,万一又做了噩梦身边没人的话,她会害怕。”
奶娘一听,立刻止住了絮叨,“是,老奴这就去守着小姐。”说着,生怕朱颜颜又做了噩梦,赶紧走了。
奶娘一走,朱夫人立时清净了。
这奶娘哪里都好,对颜颜也是真心疼爱……就是这絮叨劲儿,一般人受不了。
因为颜颜不爱说话,于是这奶娘就整日挖空心思陪她说话……结果颜颜还是不爱说话,这奶娘倒是越发的话多了。
这一清净,朱夫人就能思考了。
和无脑疼爱朱颜颜的奶娘不同,朱夫人对于自己生的这个女儿倒是有几分了解,她也十分骄傲自己的女儿并不是个真蠢的,但是……一旦女儿将聪明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朱夫人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可是即便是朱夫人,一时也摸不准自己女儿到底在算计什么。
毕竟朱夫人再精明……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自己女儿因为幼年时的救命之恩,打定主意要去给山大王当压寨夫人了……
“信物么……”朱夫人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女儿一直当宝贝一样贴身戴着,连睡觉都不肯拿下来的玉坠……朱颜颜很少主动要求什么,前段时日串在那玉坠上的金丝断了,她想去金满楼重新拉一副金丝,还来央求过她,结果就是那一日,她竟然因为陆秀才和金满楼的沈小姐闹了口角。
……这对朱颜颜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朱夫人当时非但没有恼,还觉得挺高兴的,毕竟比起无欲无求、整日躲着不肯见人,明明小小年纪却过得暮气沉沉,唯一的兴趣就是养茶花……这样有点小脾气,还会和同龄的小姑娘闹些口角,才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不是吗?
可是才正常了一下,朱颜颜就变得更奇怪了……突然就说想嫁人了,且想嫁的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秀才,简直让朱夫人猝不及防。且自那日亲事不了了之后,她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最后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分明是在逼她就范,可即便朱夫人知道,但还是狠不下心看她这么糟践自己。
朱夫人神思一转,又将念头放在那枚玉坠上。
说起来,那枚玉坠水头不错,并不是寻常物什,好像突然就出现在了朱颜颜手里,而且也查不到来历,原来……竟是那次事故里,救了颜颜的人所赠么?
若是先前,朱夫人也许会怀疑那位一穷二白的陆秀才肯定拿不出这样的好东西,只是……上回他托人去贺家提亲之前大约是银钱不凑手,曾去施家的当铺当过一只玉镯,后来那玉镯戴在了施伐柯的手上。
朱夫人见过,成色着实不错,如今再想,竟仿佛和颜颜当成宝贝一样贴身戴着的那枚玉坠是成套的。
看来那位陆秀才身上还是有几样好东西的,还是说……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
饶是精明如朱夫人,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离开朱家之后,施伐柯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陆池问个究竟。
她在想,陆池究竟是不是朱颜颜等的那个少年?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究竟是真的忘记了她,还是嫌弃她长大后不够“有福气”……咳,就嫌弃她了呢?
这么一想,施伐柯竟有些替朱颜颜不平了。
今日不是休沐日,这个时间陆池应该在学堂,施伐柯想了想,决定去学堂找他。
捏了捏手中鼓囊囊的荷包,施伐柯财大气粗地绕道去盛兴酒楼打包了一只荷叶烧鸡,准备带去给陆池添菜。
拎着烧鸡,施伐柯正准备走的时候,看到隔壁桌有人在饮酒,不由得口中生津,豪气冲天地道:“再来一壶梅子酒!”
伙计呵呵一笑,“抱歉啊施姑娘,梅子酒已经卖完了。”
施伐柯眨巴了一下眼睛,虽有些失望,但更觉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姓施?”
“别看我显小,也是这酒楼里的老伙计了呢,不是我自吹,这往来酒楼的常客啊,我大都认得,像施姑娘你也算是咱们酒楼里的常客了啊……”伙计一张嘴叭叭叭地说着,很有点自豪的样了。
……所以您到底是从哪里听出来我说您显小了?施伐柯抽了抽嘴角,见他废话这般多,一聊便有些收不住的架势,便默默住了嘴,正准备抬脚走人的时候,便见隔壁桌那人刚好喝完了一壶酒,招手扬声道:“伙计,再来一壶梅子酒!”
“好咧!”另有一个小伙计清脆地应了一声,很快送了酒去。
施伐柯默默扭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伙计……说好的卖完了呢?
“这是客人先前订的。”伙计很是憨厚地笑了一下,又叭叭叭地解释道,“梅子酒喜欢的人多,但施姑娘你肯定知道嘛,喜欢的人一多就会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