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说……”
直到此时,谢春花才回过神,感受着四周老老少少的态度,她知道大势已去,禁不住大嘴一咧,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叫起来,“我咋说,我说你们欺负人!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这死妮子拉扯这么大,你们说抢走就给我抢走!
她来的时候也就比门墩高不了多少,吃饭穿衣都得有人伺候,现在长成了人,你们就来强霸我,你们坏不坏良心!
天爷啊,你睁眼看看,这世道,不让人活了!”
雨还在飘着,地上满是泥泞。
谢春花不管不顾,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一会儿就沾了满身的黄泥,跟个疯子似的。
众人觉得她活该的同时,又生出些许于心不忍。
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娘……”
哪知道,见她这样,王小朵仿佛忘记了她曾经对自己的打骂,喊了一句,揉着眼睛,也跟着哭了起来。
赤子之心即是如此。
或许,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仇恨。
只是单纯地向往着美好,畏惧着丑恶。
“谢春花,谁不让你活了?”
王少寒眉头紧皱,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从一开始,我就在跟你好言好语地商量。
是你自己贪得无厌,想要强行把小朵扣下来,为此,甚至怂恿你丈夫对我施暴。
我说过,我们兄妹从来不会欠别人的恩情,你起来说话。”
听他这样说,大家伙儿皆是一愣,禁不住又纷纷议论起来。
讲道理,都到这一步了,这个外村的小伙子占尽了公道人心,又有当地村领导的支持,完全可以不管不顾,把王小朵带走。
他说这话,难道是……
“小伙子,你的意思是……”
邹朝民若有所思地望向他,欲言又止。
“大爷,麻烦您请人拟一份文书。”
王少寒神情郑重,然后认认真真地数出一沓钞票,大声道:“谢春花,你对小朵的养育之恩,我们兄妹一辈子都不会忘。
正因为有你,小朵才能安安稳稳地长这么大。不管你当初出于何种目的,事实上都是一种善举。
所以,我不会让你的付出白费。这是一百块钱,等下你在公证书上按下手印,它就是你的了。
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是有人想到以王少寒的行事做派,可能会补偿谢春花,但没想到他会补偿这么多。
整整一百块!
在一天工分合算下来只有一两毛钱的当下,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那个年月,工分可以算钱不假,可到年底,扣除分的粮食,有些困难户甚至还会倒欠大队钱,更别说给你发钱了。
可这一百块现金,拿到手中就能使呀!
“谢春花,你还愣着干什么,真把自己演成个傻子了?”
邹朝民骂了一句,自己都替她着急,没好气儿地揶揄道。
“真的?”
谢春花一骨碌爬起来,立刻就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凑了上来,直勾勾地盯着那沓纸币,“少寒呐,你、你真给我?”
“我王少寒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那快别说,赶紧给我那啥文书!”
谢春花抽了下鼻涕,整个人都是急切的。惹得老鸹林的老少爷们儿哄堂大笑。
邹朝民摇了摇头,深深望了王少寒一眼,立刻就把大队会计请过来,让他帮着开一份证明,再盖上队里的公章。
有了它,王少寒就可以到公社给王小朵办理户籍方面的事宜。
“哈~”
谢春花哈了哈气,狠狠一指头摁在文书上。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