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枪口火光迸现，张炼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

张炼定睛一看，冰雾隐现之间，一张溃烂的半边脸显露出来，那人被开了瓢的脑袋里黑乎乎的一片，黑色的脓水从脑袋上的破洞边缘流溢而出。

活尸手上正拿着一把看起来有点眼熟的驳壳枪，张炼躲到锚机之后，心中默数着枪声。

子弹打在锚机表面的金属板上，噼啪作响，时不时有偏转的子弹从张炼脑门上掠过，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8……9……10……驳壳枪的弹式有6发、 10发、 20发等多种，但张炼很确定活尸手上的这把只有10发弹药。抓住清空弹夹的空档，张炼整个人身体紧绷，宛如迅猛出鞘的利剑，旋身跃上锚机侧面，双脚连踏，凌空而起，一计重拳狠狠砸下！

啪——！

黑色的脓水带着焦黑的脑花在张炼的拳下炸开，拳峰上传来撞击硬物的触感，一阵硬物碎裂的崩牙声响随后响起。张炼转拳为爪，在活尸浑浊柔软的脑内容物中搅动着握住了一根硬物。

“喝！”双腿宛如水泥浇筑一般紧紧踩在甲板上，浑身的力气由腰腹，胸膛，肩膀，传导到手臂，最后在手爪上爆发！

哗啦啦——张炼徒手抓起一截脊椎骨，失去主要支架的活尸的身体宛如烂肉一般瞬间散架，黑的红的摊开满地，散发出熏人的臭味。

张炼甩了甩手，却没有第一时间甩掉这把头骨连脊骨鞭，头骨破裂的位置让手能够伸进去抓住脊椎，但不规则的开口也把手腕卡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另一只手伸入头骨的边缘，反扣住颅窝，固定好位置，被卡住的手缓缓退出。张炼甩了甩沾满漆黑血垢的手，效果不太好，手臂上多出几道被头骨边缘划出的口子，此时黑色的脓血正覆盖在上面，卫生条件很差。

张炼捡起地上的驳壳枪，退出弹匣，是10发没错，而且上面的划痕和锈斑都一模一样，正是大副的那把。

张炼面色一冷，猛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在那里，也有一把半弹的驳壳枪，两把枪重量不同，但是外观一模一样！

张炼的脸上缓缓渗出冷汗，汗水在超低温下瞬间凝结成小冰珠，在重力的作用下哇哇坠地，砸得粉碎。记忆复苏过来，张炼的心砰砰直跳：“不对！我不是回国了吗？对了，我和黎秀正在睡觉，这是梦，这只是梦！”

张炼的意识逐渐清晰，混沌下沉的思路逐渐浮上水面，这种时候只要猛地用力睁开眼，就能……回应他的是凌冽的寒风和无人的冰冷甲板，通往舱室的斜开口舱口处，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我草！”张炼忍不住骂了一句，在佣兵生涯里，遇到的血腥猎奇的事情不少，但没有一件像这次一样邪门。

“只是梦，只是梦。”张炼努力说服自己身上这种深入骨髓浸透每一寸毛孔的寒意和鼻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只是梦境的模拟，如此一想，既然是梦中，发生什么也不奇怪了。

“对了，是梦的话，我应该能……”张炼双手各握着一把驳壳枪，手腕翻转着，驳壳枪中传来咔咔的上弹声。手上传导过来的重量不会骗人，这两把枪被凭空上满了子弹！

“呵呵，醒不过来，我就杀穿过去，也是一样的。”张炼缓步走向舱口，一脚踩上裸露的静电甲板，等待着舱室里面的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出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舱室里面好像有一万个人，又好像一万头野牛再不停歇地猛撞舱门，声音震耳欲聋。张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保持着随时可以开枪的姿势。

撞门声逐渐停歇，四周归于寂静，仿佛刚才的躁动只是幻梦一场。张炼硬着头皮走上前，他记得舱门都是内开的，里面的傻子往死里撞怎么撞得开？

收起一把枪，另一把对着门缝，张炼缓缓推开舱门，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船舱。

船舱里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猛扑出来，冰冷的手臂环上张炼的脖颈，张炼下意识地就要扣下扳机。

“阿炼！”维罗妮卡·林的脸蛋冻得发白，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嘴唇和耳朵呈现蓝色。她穿着薄如纱帐的丝绸内衣，裸露在外的光滑手臂和修长双腿仿佛略一触碰就会破碎一般。

张炼愣了一秒：“你怎么在这里？”

“阿炼，没时间了，快把轮盘给我！”维罗妮卡满脸焦急之色，冰冷的双手抓着张炼的双肩，浑身不断颤抖。

“轮盘？什么轮盘？”张炼皱眉，他忽然意识到刚在在甲板上就一直在回避的一个事实——挂在天上的巨大石轮不见了。尽管这是在梦里，他还是忽然间惊出一声冷汗。

“维罗妮卡，这只是我的梦，你是假的，那些活尸也是假的，没有什么轮盘。”张炼反客为主，把驳壳枪塞进腰带，双手握住维罗妮卡洁白的臂膀，注视着她水蓝色的眼睛。

“不，不！阿炼，这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快把轮盘给我！”维罗妮卡冷得上下牙直打架，双眼却好像要喷出火一样，满眼都是对张炼的不解和怒气。

“如果轮盘在我身上，我怎么不知道？”张炼被维罗妮卡一本正经的神情逗笑了，反正是在梦里，就陪她玩玩：“维罗妮卡，你有试过在南极做吗？”

“什么？”维罗妮卡一脸疑惑，随后冰蓝的脸上涌起一股血色：“混蛋，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白痴！我就不该去C国找你，就该让你和那个女偷渡客一起烂在边境！”

维罗妮卡神色癫狂，极度的失温让她的双眼逐渐迷离，拳头锤在张炼肩膀上，不痛不痒。

张炼注意到维罗妮卡话中的关键：“你说你去C国找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哦对了，这是我的梦境，我知道的你也知道，这很合理。”

维罗妮卡瞪大了眼，呆滞地注视着自我推论的张炼，随后她的怒火更上一层：“白痴！你这个一点都不专业的家伙，做梦？你清醒清醒，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梦境！”维罗妮卡一巴掌扇了过来，张炼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

张炼的手摸上脸颊，维罗妮卡不同寻常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些许迷惑，按理说梦境之中只要产生足够的冲击就能够惊醒，所以疼痛和惊吓是常见的苏醒手段，但是同时感受到疼痛和惊吓的他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维罗妮卡，听着，我认为这是梦境不是没有道理的，上一刻我还在边境小城睡觉，下一刻一把枪对着我，我就回到了这艘船上。还有这船上乱糟糟的东西……”张炼瞥了眼甲板上的大副活尸：“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没有办法证明这里不是梦境，我却有办法证明这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