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很多人睡不着,但是唯独叶潇除外。
在很多人胆战心惊的时候,叶潇依旧有条不紊的吃着早餐。
不一会,春晓进来,“小姐,朱雀坊的事情查清楚了,朱雀坊已经解封了,所有人放了回来。”
叶潇点点头,继续吃着手中的馒头和清粥小菜。
春晓看了半天,她突然间心中忐忑,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安静,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不寒而栗。
吃完早餐,叶潇来到书桌旁,奋笔疾书,写下了一封信,交给春晓,“你把这封信交给秋辰,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不管百里暮雪做了什么,正如她所言,百里暮雪始终没有害过秋辰,事情查明后,景宣帝定会大办百里暮雪的葬礼,秋辰做什么决定,那是他的事,叶潇不会替他做决定。
然而叶潇知道,即便秋辰心中如何惧怕百里暮雪,他心中始终存有善念,对待百里暮雪,秋辰也许会送其一程。
春晓走后,叶潇来到了常寿苑,因不知如何安置,染妈妈还在常寿苑。
叶潇进来时,染妈妈呆呆的看向窗外,知道叶潇进来,并未起身,依旧没动。
叶潇也并未打扰,默默的坐在旁边,刚坐下不一会,染妈妈便哑着嗓子开口了:“奴婢知道郡主来是做什么,老婆子并不知道什么,回忆了一夜,老婆子只想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那时候二夫人已经怀孕了四个半月,宫里组织赏菊宴,那时叶宅还有祖荫庇佑,老夫人带着三位夫人去宫里赴宴,那时天还不是很冷,但是老夫人怕冷,便穿了一件紫色的毛领披风,而回来的时候却是二夫人穿着披风,若是因为二夫人冷也就罢了,可是奴婢看到二夫人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心中存疑。而那件披风原本是老夫人心爱之物,那日过后便赏给了二夫人。具体缘由是何,相信郡主定有能力查到何因。”
或许问题便出在了毛领披风上,难不成毛领披风还能得罪人不成?
叶潇淡淡的嗯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出门前转身看向染妈妈,“斯人已逝,他们究竟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昨天三叔求我,让我允许他带你离开,染妈妈,三叔并不记恨你,因你是他亲姨母,他心中还是欢喜的,若你真的感觉愧疚,不若替你那早逝的妹妹照顾一下三叔一家,权当赎罪吧!”
说完,叶潇转身离开。
染妈妈听完叶潇的话,泪终于不受控的滴落下来,拿着匕首的双手也不停的颤抖,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了下去。
叶潇从常寿苑出来并未停留,因为叶老夫人已经去世,所以府内到处开始挂白,府里有两个哥哥和康叔处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的爹爹会回来,她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
朱雀坊包间内
叶潇淡淡的喝着茶,旁边站着白染染、丹桂和芙蓉,一壶茶已经见底了,丹桂见状上前准备再为叶潇添壶茶。
叶潇抬手挡住了丹桂,“再喝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抬头看向三人,“说吧,那日怎么回事,若是自己招了我还能饶恕一二,若是我说出来,那……必!死!无!疑!”
芙蓉闻言面露讶异,片刻后,问道:“郡主这意思是说那天是有人出卖自己吗?”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白染染和丹桂。
只见白染染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丹桂皱眉看向自己,心中担忧全表现在了脸上。
芙蓉还想说什么,突然之间,沉默片刻,又咯咯笑起来,“郡主想知道什么?”
叶潇摇头叹息,“为什么?”
叶潇并没有问清楚,但是屋内众人都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吗?哼!”芙蓉冷笑,“郡主当初大义将我们救出火坑,可是我们也在为国为家做事,是用生命在做事,你说怕我们被报复,隐姓瞒名,可是你却踩着我们的性命拿到了很多人一生无法达到的权利和钱财,反手又将我们又扔回了这个火坑!哼!好一个义薄云天,好一个大义凛然,呵呵……”
丹桂闻言实在气不过,“做青楼的事业是我提的,你恨也是应该恨我,为什么加在郡主头上,我本以为你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你对我们的情谊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
芙蓉闻言脸上并没有悔意,反而面目更加狰狞,“你们当然情谊好,我呢?我乃是一城花魁,本就锦衣玉食,全城上到功勋下到百姓谁不对我恭恭敬敬,尊称我一句姚娘子。可是,我还是抛弃了一切,与你们做了敌国细作!你以为我只是爱国吗?哼哼,国如何与我何干,凭我一身媚态天成,到哪里不能华服加身?你们可能不知,那时候我已经是自由之身,身在风尘不过是为了那黄白之物,情谊这东西,你以为能值几个钱,我向来未曾多看一眼,也就是你们这群蠢人,拿着郡主的话当圣言。我本以为跟着郡主定能荣享繁华,可是还是回到了老本行,丹桂你好歹做了这青楼的一把交椅,可是我呢,就连这小小的白染染都要骑在我的头上,你们一个个的做起了掌柜,我还统领了一群小乞丐,每天臭气哄哄,我怎能甘心!”
最后一句话,芙蓉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使劲了浑身力气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丹桂气得浑身发抖,却无从反驳。
“可是你还是称我为郡主。”叶潇淡淡的说道。
一句话,让屋内鸦雀无声,处在崩溃边缘的芙蓉也不解地看向叶潇。
叶潇起身,满满走向芙蓉,“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因为对我诸多不满才做出这些事,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可以叫我那个丫头,甚至于贱人,可是你并没有,你还是称我为郡主,说明在你心中即便有不甘,有不满,但是这些不足以支撑你做出这样的事,不只是不甘心,你并没有那么恨对吗?”
芙蓉低头,眼神慌乱,“不是,我只是最近素质比较高,好久没有说粗话,而且,习惯了。”
叶潇摇头浅笑,“是吗?那叶玲儿并不知莫行他们,就连饕餮楼他们也不知道,我想,这朱雀坊是我的也并不是你说的,对吗?应该是他们先查到的,然后再找的你,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未透漏分毫,那么在你所说的这么大的记恨下,你的报复行为究竟有多少?”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后,叶潇慢慢走向窗前,看向窗外,窗外大街上来往行人匆匆,路边小商小贩们也开始支起摊位,吆喝声、叫卖声逐渐多了起来。
“既然你不想说,我来说,如何?”
芙蓉身躯一震,看向叶潇。
“你说的对,当初你确实是一城花魁,有着无比荣耀,可是你明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年轻的成本上,你有傲骨,你的傲骨并不是这虚无缥缈上,而真的是家国天下,这一点你不用反驳,你的双眼早已经透漏出来。”
叶潇回想到曾经每每说到家国天下之事芙蓉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眼,忍不住叹息。
“你确实不甘,如你所说那般不甘,可是这些不甘不足以支撑那样的仇恨,你的仇恨来源于你那从小失散的妹妹,因为家中穷苦,你又是大的,为让更多的孩子生存,你父母狠心把你卖到青楼,但是你父母终究是无颜见你,便离开了,你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前些日子,叶玲儿找到了你,将你家人的遗物交给了你,虽然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但是你依然记得那是你家人的东西,然后他告诉你,杀死你家人的是百里暮雪,而间接害死她的是我,因为那些日子我好巧不巧的就在百里府救秋辰。你或许并没有多么恨我,但是仇恨和不甘想要给我一些教训,于是,你配合他们做些事情,或许你还保证了一下我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芙蓉,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们做的事情如此隐秘,我怎么会将事情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我当初用你之时就查过你,我在北境的势力怎么就没有发现过蛛丝马迹,为何她叶玲儿一个深闺女子就轻而易举的查到了你家人,还顺便在这个档口知道了她的死因,你进京才多久,朱雀坊才开了多久,你进入她视线才多久?”
芙蓉崩溃地摇头,“不,那是我妹妹香儿的东西,那是我亲手缝制的,我当然记得,不会错的。”
叶潇看向芙蓉,“真的是你做的吗?你有拿到吗?有仔细看过吗?东西在哪里呢?”
叶潇心中很清楚,她找过云宗,希望给芙蓉找家人,但是人是找到了,却还是死了,只不过那一家人是饿死的,病死的,终究没有逃脱过穷的束缚,叶潇曾经去过那一家的坟地,也让人修了修坟,给了当地人些银子,让人时不时去打扫一下,但是这些她并没有跟芙蓉说,只因为她觉得芙蓉现在很好,即便她想寻找自己家人,至少是有希望的,叶潇实在没办法将这么残忍的事情告诉芙蓉,因为叶潇知道芙蓉表面高傲冷清,实则还是重情义的。
芙蓉闻言看向叶潇,惊恐充满她的眼睛,“她只让我看了一下,说等事成之后给我,她怕我反悔。”
“那你跟她见过几次,第几次告诉的你。”叶潇继续问道。
芙蓉强忍着泪不让滑落,“第四次,之前总是劝我,但是我不肯,我真的没想过害你。”
“之前她是独自跟你见面还是有人陪同?”叶潇不理会芙蓉此时的悔悟继续问道。
芙蓉回忆片刻,“前三次她身边总是带着一个黑袍人,但是她来的时候也是披着黑袍,我也没有在意过。后来的那次,她身边没有了那黑袍人,跟着的是个丫鬟。”
叶潇皱眉,又是黑袍人,“那黑袍人有什么特征,你们聊过什么?”
芙蓉使劲回想,可是她一回想,头就像炸开一样疼痛,“我只记得,那人声音很特别,不男不女的,好像还有些咳嗽,可是我不记得那人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好像从来没说过话,他只是静静站在一边,但是我好像就是觉得他的声音不男不女,很奇怪。”
叶潇心中明了,如果芙蓉没有他说话的记忆,那么只能说芙蓉或许被催眠过。作为曾经接受过训练且经历了那些出生入死的人,芙蓉或许对自己的情谊没有那么深厚,但是对他们十二枝花的情谊不是一般人能够明白的。那黑袍人或许刚开始想要让芙蓉背叛,可是他们没有成功,只能去找一些她的弱点,然后再制造假象,冲破芙蓉的心房,即便是小小的一件事,芙蓉做了最重要的一环,那么也是好的。
只是若说黑袍人会催眠,芙蓉受过训练,黑袍人才不能轻易破了她的心房,那叶老夫人呢?一个深闺老太婆能有多大的意志,黑袍人难道不会对她下手吗?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呢?叶老夫人没有后手,黑袍人催眠也没有办法要出叶老夫人那后招,即便是幕后黑手怀疑没有后招,可是她也要以防万一,就像她现在一样,即便是怀疑叶老夫人没有后招,也要监视着,等待着真相出来。
不过片刻,叶潇便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看向芙蓉,芙蓉是个聪慧的,也是见过很多世面,叶潇的提问她渐渐也明白了很多,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泪决堤了面庞。
“芙蓉,我从未轻贱过你们任何一人,也真的是想保护你们,我分别为你们十二人在京都繁华圈置办了三进三出临街的院子,在北境也置办了一个十亩的大院,让你们老了可以在一起安度晚年,在银号,我每年都在以你们的名义存了银子,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不行了,你们凭借着这些,也能活的很好。你们以往的事早已抹去,没人会记得你们的出处,你们现在明面上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芙蓉闻言大哭,痛哭自己的高傲却不顾实事,痛哭自己自诩聪明却被人利用,痛哭叶潇一心为自己,却伤了她的心。
思及此,芙蓉匍匐到叶潇身边,在叶潇身旁“砰砰”磕起了头,说道:“郡主,芙蓉是一时迷了心窍,芙蓉错了,求郡主饶了芙蓉这次,芙蓉定会痛改前非,以后老实本分的为郡主做事,求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