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万庭楼,宇内美景尽收眼底,不愧为三十六楼之首。
华沛当真客气,竟把万庭屿送给扶蝗寄住,但他眺望着浩渺多雾的湖面,一时犯了难,因为暗杀鎏王这件事非同小可。
方才他也说了,暗杀一州之王,兹事体大,应当慎重。
华沛跽坐在一张案几前,见扶蝗背过身去,凝望远方,遂一直望其背影。
案上沏了两杯茶,期间凉了几次,也换过几次,此时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下方五步之距,跽坐着三名家臣,三人一边俯首,一边抬眼看着案几上的杯子,似乎都在准备着再换新茶。
于扶蝗面前,华沛的声音轻柔很多,间或亦有难得的妩媚之色崭露而出。
然而等候已久,颔首至此,她再也矜持不住,“鎏孝王生前,先后立了三位世子,临终之时,只剩下小王子华浝独活,他或许知道此子总有一天也要夭折,便想传位于华渭的长子华渊。妾身自然不依,即同大护宰华洸和大都督华灌一致反对,遂拥立小王子为王,以便从旁摄政。这几年,华洸和华灌妄想分揽大权,时常孤立妾身,又听说他们二人意图以谋反之罪铲除珍珑岛。现在鎏王已然十二岁,正逐渐脱离掌控,只要杀了鎏王,让华渊顺位,几乎不废一兵一卒,妾身就可以和我二哥掌控鎏州。”
见扶蝗无动于衷,华沛继续说道,“华浝无子,妾身的二哥乃先王嫡次子,只要华浝死了,华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顺位。当年妾身一时糊涂,害怕我二哥成了王父之后,揽大权于一身,于是才答应华洸和华灌拥立华浝为王,但仔细一想,我二哥华渭好谋无断,妾身足有把握说服他效忠赶尸派,不知鬼老究竟担心什么?”
扶蝗回头看了看华沛,而后又把目光投向烟波之处。
这位鬼老容貌不俗,龙章凤姿,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华沛仰慕已久,否则也不会主动邀请扶蝗入住珍珑岛。
那一个回眸,使得华沛的心跳不断加速,不觉捏起茶杯,羞红地抿了一口。
她这个郡主,也是丰臀美胸,股白腿长,又抱着扶蝗的皮相杂学终日保养,于今的美靥仍是无瑕如玉,韶色依旧。
寂静一会儿,三名家臣倍感意外,便逐一抬起头,但见华沛的眸齿之间散发出了少女的青涩,不由得面面厮觑。
这时候,扶蝗拄着骨杖转身盘膝,又惊得他们赶忙垂首。
扶蝗跽坐之后,一直注视着三名家臣,华沛看不多时,终于会意,便冲底下的三人轻挥衣袂,“周潮、向礼、葛茯,你等先下去。”
扶蝗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淡然一笑,“郡主,不知尊叔华汕是否健在。”
华沛微微看了一眼扶蝗,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可能太过于紧张,她双膝向内一挤,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也不由得摩挲起来。
回过神,再想喰魂鬼老的问题,她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似的,不觉目露严肃,紧闭双唇,摆出一副缄口不答的姿态。
可这种无声的气氛又使她局促不安,于是花瓣似的双唇轻轻一启,“当年华浀谋反,杀了妾身的父王华湛,最终我汕王叔拨乱反正,杀了华浀。华赣和华浀乃异姓兄弟,他为了替华浀报仇,这才血洗漫沲海。都说我汕王叔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可实际上并没有。”
扶蝗静静地看着华沛,“他在黄岩岛?”
赶尸派的消息,自然灵通,华沛抚摩着袖边的浪花图案,淡声道,“是,他在黄岩岛闭关,从不过问王庭内务。鎏王宫如有大事发生,都会向那边禀报一声,可他老人家从未作出什么交代。”
看向茶杯,扶蝗眉头一紧,“这茶叶也是那边产的吗?味道有点古怪。”
“是南溟所出,但不是黄岩岛。”华沛的嘴角翘了起来,不过低眉一思,像领略到了言外之意也似,便郑重一问,“鬼老担心王位易主,我汕王叔会干预?”
“他们难道不是为了华氏的基业而活?”扶蝗反问一声后,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划动着,“华汕没死的话,郡主的其他叔叔,应该也没死。”
“瞒不过鬼老。”华沛轻轻蹙眉,“我汕王叔之所以没死,是因为泱王叔和沧王叔援救及时,要是仅寄望于玄机城,我汕王叔早被华赣杀了。”
“看来郡主真是信任本老。”扶蝗拂袂颔首,谈笑道,“都说翼王虎视鎏州已久,其实本老之前问过齐鹏,问他为何没动鎏州?他说一来不敢乱兴无名之师,引得玄机城降罪,二来怀疑你们华氏二代中,有三位老辈没死,他也觉得华汕、华泱、华沧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