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天，来了个跟吴时年级相仿的男子，看着吴时的老屋，遗憾地说：“把这么古朴的老屋当工厂，真是可惜，可惜了！”

吴时笑道：“可惜个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在好的房子都没有人稀罕住了。不知有多少人，都跑进城市去住高楼大厦，有谁肯违背时运，跑到这儿来住这样的老屋，跟出家的和尚似的，独自在这儿修行个啥呀？”

来人表示有意买老屋。

可把吴时乐坏了，说：“只要给的价钱不是太低，就成交。”

附在公鸡身上的吴威，立即凶猛地飞奔过来，对来人又啄又蹬的，险些弄伤了来人的眼睛。

吴时赶紧和工人一道把公鸡抓住，就要杀它吃肉，怒道：“今天，我就拿这只凶猛的公鸡，来招待你这个识货的买主。”

来人摆手道：“求你，千万不要杀它给我吃。我要连带着卖下这只公鸡，留着将来好看家。看样子，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呀。”

到了夜里，公鸡来到那来人的梦里，现出了吴威老人的身形，告诉来人说：“我来到你的梦里，是有重要的事情向你相告。我是这老屋主人吴时的爸爸，为了一桩无法了却的心事，没有离开……”

吴威就把前因后果说给了来人，最后说：“我儿子跟我一样，不爱读书，又认死理儿，心愚，还自以为是。是个油蒙住了心的糊涂东西。我看你是个心地良善的人，不同于其它买老屋的。我有求于你的是，看在那坛子金子的份儿上，你就尽可能地多我儿子些钱吧！”

来人神秘地说：“老汉，你咋不问问，我的尊姓大名，再对我实情相告呢？”

吴威这才回头问来人的姓名。

来人拉过吴威的手，笑道：“我的祖上和你吴家是相隔不远的邻居，只是你家穷，姓吴，我家富，姓傅。我和你儿子同辈，叫傅林……”

吴威听后捶胸顿足地大哭道：“还是老话说的是毫厘不差呀！‘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不是自己的财宝，费劲苦心守护了五六辈，最终也没有成为自己的。看看，这坛金子，最终还不是物归原主了。”

傅林安慰吴威说：“吴叔，你不要太过遗憾。我念在吴家多年看护金子和保住老屋的份儿上，不会亏待吴时的。”

平静下来的吴威抹着眼泪道：“这样就好。”随即问：“失火后，你们傅家去哪儿了？”

傅林说：“失火后，我祖上带着剩下的两坛金子和一坛银子，去了湖广求发展，在虹桥的地方立脚生根了。但不是用金银起的家，是学以致用，加上勤劳苦干，才把日子过了起来。期间虹桥遭遇了四次大灾，我祖上每次都拿出一坛金子，或是一坛银子去赈灾。第四次没有金子银子可拿了，就变卖了金银首饰和部分田产，才救活了那些灾民的性命。后来，因战乱四起，看不到当地有太好的发展，就变卖房、地和物产，去了南洋，搞起了矿产。但是，我们是中国人，都有寻根找家的基因在身体里。我就揣着祖上留给的信息和地址，找到了这里。可是，从我家失火，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对祖上说的那些情形是一点儿的痕迹也找不到。若不是有你吴家的祖宅老屋在，保持得跟我祖上说的没啥二样，我根本找不到先人口中的祖居之地的准确位置。想来，这坛金子，成全了吴、傅两家，也算是一件好事哩！我不是爱财如命的财迷，理想是让我的祖居之地成为美好的乐居福地。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对吴时说明前因后果，也让吴叔你去掉心病，好轻松地转世为人去。”

天亮后，傅林找到吴时，背着人悄声说：“我昨晚儿，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你的先人告诉我，有一坛金子埋在玉兰树下。你暂时不要卖掉老屋，老屋以后也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为了让你的先人放心，我就不买你的老屋了。有啥周转不开的，我可以借钱给你。我劝你，一定要好好善待那只啄人的公鸡。”

可吴时不等傅林把话说完，就闭起了耳朵，一丝都不信地说；“我媳妇和孩子说我经常在睡觉时‘哈哈’大笑，虽然我从不记得做的到底是啥梦，可也猜个半拉儿架儿，总不会离发大财得宝贝吧？可我的哪儿笔钱，不是我用汗水挣来的。别信做梦得金子和得银子的事儿，那都是瞎扯淡。我知道，你是让那只公鸡给啄怕了。为了给你报仇，我马上就让人把它剁了吃肉，好一解你心头恨。”

傅林连忙摆手：“做梦的事儿，你听我说完……”

吴时那比救火人还急的性子，根本没有三秒的耐心去听个外来人说梦话，心说：“树下有金子，他不赶紧买了房子，挖金子？还傻呵呵地对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让吴时最不能相信是，一个陌生人，怎么会主动地不要一点好处地把钱借给素不相识之人，还把话说得是那么的痛快。心说：“萍水相逢，一买一卖，要利益相见的出入双方，哪里会有啥诚信可言？必定是拿借钱给我当幌子，真实想法，不过是想尽快开脱掉买老屋的心血来潮吧。”吴时盯着傅林，转动了他的小心眼儿，暗想：“老说有金子埋地下这样的鬼话。要真有其事，你会对我实话实说？早给我大价钱，买走老屋，自己去偷偷发大财了。一定是看到走空了的山乡小镇中的老屋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想购买，才来编个瞎话哄哄人，好借此走掉。”想到这里，吴时心就急躁了起来，生怕失去傅林这个好不容易自动上门的买主。也是心中有惹祸公鸡的气，竟生恨地把公鸡给炖进了锅里，并极其热情地央求傅林参观一番老屋，鼓励傅林买去老屋。

傅林发现吴时不是一般的死犟，一时半会儿不仅说服不了吴时，工人也来上工来了，人多眼杂，也就不好再说梦境的事了。只对吴时说：“我一定买下你家的老屋，你要的价钱，我也能一步到位地解你的燃眉之急。只是，我怕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因为卖掉老屋，而后悔得死去活来的。所以，我许你再加三层的价钱。等拿到房产证时，我全部付清，你看如何？”

吴时忘情地揽过傅林，激动地说：“你是我的贵人，你是我的恩人。这辈子就认你是我的手足，是我的至亲了。”

吴时还要卖掉离老屋有段距离的原厂址，对傅林说：“我干够了这个行当了。想进城开个饭店，或是做买卖去。”

傅林急忙阻拦，耐心地奉劝吴时说：“你的原厂地，那是个大有前景的好地方。你拿我当至亲，我就对你说说我的看法。照当前城市的发展速度，要不了几年，就得被征用。到时候，要比你这个老屋值钱。我不会害一个拿我当至亲的人，我也不是一个见便宜就占的投机分子。因为，我会时刻谨遵先人们的教诲：‘福分不可独吞，独吞削减福分，分享增加福分。’听人劝，吃饱饭，你就消停地耐心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