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下难寻难见“小气鬼堡主”的影子，害得“暴躁鬼堡主”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撒，竟把地板跺得“咚咚”山响。

见追打不到“小气鬼堡主”，就恶吼着留下了一句：“我得去逮两个小气鬼，回家耍耍，出出恶气。”然后，就抱起“倒霉鬼堡主”心疼地说：“咱回家歇着去，谁管她是小气儿还是大气儿的鬼，去不去托生呢。咱俩就适合各自单独呆着，要不，不是你倒霉，就是我火大。噫，真是抑郁呀！”

两个鬼堡主气呼呼地走后，整个“遣送司”先是静了一会儿，接着就爆发了地震似的欢笑，相互间兴奋地说：“今天是最有意思的一天，多亏‘小气鬼’大量了一回体力，也难得她来‘遣送司’发一回飙。咱们竟意外地看了两出‘夫妻双双把家还’，真是开了一回鬼心。”

躲进地板缝里的“小气鬼堡主”细声细气地说：“哎呀妈呀!这个‘暴躁鬼’也太不留情面了。差点儿没把我这一小缕细烟儿给踩散，幸亏地板有缝儿。”

“小气鬼堡主”在大家的笑声里恢复了原型，抱拳又作揖地求道：“恳请诸位支持我，同意给我签发投生的名额吧！”

这时，一个笑里带泪凄凄惨惨的女鬼，拖着满地如同长裙一般散发，就飘到了“小气鬼堡主”面前，立住身形，慢分散发，露出了纸一样的白脸，怀抱三弦琴，拨动了两下，是泪如雨落……

“小气鬼堡主”一见，就连忙打手势，不耐烦地高叫：“停，停，停！你给我赶紧停！我最怕你这个‘冤死鬼’，弹奏什么伤心曲，唱什么‘提起来往事呀，叫我心泪滴……’我知道你冤，也知道你堡子里的鬼更是个冤，那真是冤孩儿拍打屋门喊妈妈，冤到家了。你在‘遣送司’不用说啥理由，那签发的名额也少不了你们的。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堡子里咋就单单只有你，有冤不去喊，一天到晚地鬼声鬼气地唱啥‘提起往事心泪滴’呢？求你，你就别跟着他们一起卖葫芦语地让我心焦了。再烦我，别说，我拎你的长发，倒挂你二十四小时，让你冤出苦水来。”

那“冤死鬼堡主”伤心地怨道：“死鬼。瞧你的小气样儿。你真格的，就不能大方地卖我个场子，让我好声唱上一回？”

“小气鬼堡主”不耐烦道：“别说是唱一回，就是唱一秒钟的一会儿，也不成。你这个闲人，咋知我这个忙人的苦恼。求你，一边去自唱自哭去诉说冤情吧！”

“冤死鬼堡主”边走边愤怒地狠拨琴弦，弄得大家耳朵嗡嗡乱响了半天，都指责“小气鬼堡主”道：“她就这么个爱好，你就不会舍善心，让她唱唱，诉诉冤，过过瘾？”

“小气鬼堡主”不高兴了：“她倒是过瘾了。我的正事儿，你们给办不？你们喜欢听她不断地倒粪，我还嫌臭呢！”

大家就“哈哈”假笑着，不理话茬了，改为扯别的去了。

“小气鬼堡主”就气愤地说：“都是自私自利的鬼家伙，扯闲篇儿都有说不完的话，办正事儿，就没有一个会说话的了。”

话音刚落，就听“冤死鬼堡主”的丈夫“替死鬼堡主”忽然道：“还是我替你说说情，道道苦吧……”

“小气鬼堡主”马上生气地打断道：“求你，千万不要再给我来你那臭大街的开场白了。啥，给长江水找源头——话有根源。啥，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可你哪次说的，不是你的冤屈情，哪次道的，不都是你的黄连苦呢？你我不是同路鬼，说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你给我，消停地快一边儿呆着去吧！再说，你若真能替我说情道苦，你就不会冤死屈死替人家死来冥界了。在人世时，你们胆小怕事，任人宰割。有冤不去喊冤，有屈不去叫屈。甘当羔羊，还要坚持地给大家雨泪纷纷地唱‘屈死我也不喊冤’。你都屈死了，也不用去喊冤，还能给我出什么头？你最好一边凉快去吧。”

“咦！常言道‘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小气鬼堡主”远远躲开去：“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替死鬼堡主”就蔫头耷拉脑地回到座位上，跟媳妇拉着手哭去了。

“小气鬼堡主”见大家对自己的诉求都不以为然，长吁短叹地休息了一下，有了点儿精神，再次找“遣送司”的主管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