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 Vantage以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向拦截了车流，随后立马提速倒车，在收费口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冲过宝马的半个车身硬挤了进去，在司机的目瞪口呆中嚣张地扬长而去。

“你他妈的神经病吧？找死呢！”宝马车主降下车窗后忍不住骂娘。

这个人居然是倒着开车的，半点公德心都不要了，司机服气地竖起中指，却也无可奈何，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高速已经关了，他只能调转车头骂骂咧咧回去，本来下雨天就烦，想着跑快点冲一下高速，却硬生生被一个疯子拦住了。

“收费口关了吗？”对讲机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

年轻的售票员坐在岗亭里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犹豫了下，“关是关了……就是有辆黑色的超跑冲进去了。”

“见鬼！看见是什么人了吗？车牌拍到没有？”对面惊怒。

售票员调出了监控，仔细回看了下摇摇头，“雨太大了，没拍到车牌，也没看清人，他是蹭着一辆宝马的ETC进去的。”

“这些该死的有钱人现在连ETC都要蹭了？”对面愣了一下，“让巡逻的同志们注意一下，设立拦截带，务必拦截！”

“是！”

林小收回视线，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她倒没什么想出言怒骂的打算，V12 Vantage跃过栏杆的时候，她注意到男人的手拨动了一下划片，全景影像里汽车深蓝色的车牌立马变了个数字，想来这人是惯犯。

但林小觉得他是多此一举，老爹电话里已经说他收到了无数个违章，既然都是要去销掉，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反正跑一趟的事。

男人深踩油门，飞快换挡，这辆手动挡的超跑以百公里3.9秒的加速吼叫着冲了出去，宛如一头被释放的雄狮。

瓢泼大雨洒在前挡风玻璃上，随后又被飞速转动的雨刮器刮走，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雨声。

透过后视镜，林小看到男人冷硬的侧脸面无表情，似乎刚才那些暴躁的骂娘声和他无关。

一上车男人就保持了绝对的沉默，安安静静当起了司机，只不过这个司机貌似有点暴力，喜欢横冲直撞，刚才冲卡的那一幕确实有点惊险，宝马要是不急刹，绝对会撞上来。

不过这种做法配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倒也不算让人难以置信。

林小望向窗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一开始只是像水库开了一道闸门，现在倒更像全部的闸门被开启了，正在疯狂泄洪，照这么泄下去，再过一个小时有望破了1977年台风倒槽的记录。

仪表盘上的车速急速飙升，短短十几秒就跑到了200，林小抱着胳膊，有点昏昏欲睡。

上海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记忆中上一次好像还是2012年，被传闻世界末日的那一年。那年她6岁，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脑子都在想什么。

同学们在班里高谈阔论，一群小屁孩绝望又热情地想象世界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被摧毁。

小胖说彗星撞地球，大胖说磁极瞬间逆转，电磁风暴将摧毁一切，班长遥望着远方深沉地说可能是外星人的航空母舰降临……那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小想了想，好像是：

“下午数学测验。”

世界末日也不能改变要考试的事实。

热情的讨论当即终止，这话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讨论结束，她撑起一把伞走进雨中，远处是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司机撑着黑伞立在旁边等候，天空和大地的界限在暴雨中显得模糊又遥不可及。

同学们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离去，心里直呼卧槽。

事实证明2012并没有世界末日，不然今天她也不会坐在这里重复看着这相似的一幕，唯一不同的是前面开车的男人不是当年的司机，而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

“无论我停在那片云彩，我的眼总是投向你，

如果我在风中歌唱，那歌声也是为着你，

唔，不要问我到哪里去，

我的路上充满回忆。

请你祝福我，我也祝福你，

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车载音响打开了，播放着店里的那首老情歌，毛阿敏版本的《绿叶对根的情意》，女声柔和又端庄。

林小睁开眼，混沌的脑子微微清醒，“蔺少忠，我们去哪里？”

这不是回家的路，她倒不认为他会故意走错，毕竟已经确认了身份。

手机还亮着，威廉劳斯发过来一封邮件，上面详细叙述了男人的生平，密密麻麻的，林小懒得细看，匆匆扫过一眼名字就扔到一旁。

“刚刚收到短信，去金色碧湾，必须走高速，其他地方封路了。”男人深踩油门，单手打着方向盘，抽空看了一下导航。

那高速也封了，你怎么硬要挤上去？林小想。

“能上去就能下来。”似乎是知道女孩在想什么，男人补充了一句。

这话说得真衬你的风格，可不是能上去吗？林小默默回想了下刚才别车的那一幕，不知道会不会给宝马司机留下心理阴影。

她慢慢阖眼，有点困，本来就没睡好。

“为什么不上老板的车，你父亲给你安排的本来是那辆车。”男人又说。

真烦！

林小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你那一幅墨镜一戴，指天指地谁都不爱的样子，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你想问我是不是有点难过，以为我听到那种声音会伤心吗？”她自然明白男人的言外之意。

“抱歉，多嘴了。”他淡淡地说，“有点好奇。”

林小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以免他真的以为自己会伤春悲秋，“老爹的原则是不给我找后娘。”

所以他和谁约会，怎么约会，关她什么事？只是店里的那个老板娘有点危险了，林小替她感到惋惜，长得挺好看的，身材又好，还是漂亮的丹凤眼。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蔺少忠没听出半分悲伤的样子。

“嗯。”

这句话后，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小扭头看着窗外，雨太大了，视野极不清晰，她目测自己只能看到一百米左右，难为男人还能开那么快，车速已经到了230，想来不是对车子有着自信就是对自己有着自信。

这么一打岔，睡意倒是没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如果保持这个下雨量需要半小时左右，如果雨量持续加大，很难说，我的视线会受阻，不安全。”

可能你的视线受阻和我的视线受阻不是一个概念，林小心里吐槽了下。

蔺少忠单手打方向盘拐过一个弯道，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车身从地面爬升，漆黑的雨幕里光源照射而来。

他们正行驶在高速岔道口，光源是服务区的射灯，放在平常只会觉得刺眼烦躁，恨不得立即远离，但此刻在暴雨中居然带着点温馨，林小望着收费站的岗亭，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两道身影，一高一矮。

她收回目光，拿手机连接上了中控，登录自己的网易云账号，点开收藏列表选择随机播放。

歌曲切换，音乐缓慢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