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镜中只惊呆了看,也忘了揣测二郎意兴如何。
这真君不见有甚么好书,正待再找,不经意间一转眼,看到案上铺展了好纸,一方情花捧玉砚,还留有早儿磨浓的墨;这旁躺着仕女春睡笔架,腰谷里凉一支竹管胎毛笔;案边还放着几幅字帖,有的是簪儿与别的女孩子们往常的习作,有的却是花仙旧时的手笔。
二郎捡起一幅,细看了许久,竟摆在案旁,自拿起笔来,去临写那花仙的字。
姐姐在镜中,已是目瞪口呆。旁的药娥簪儿等几个,也呆看得说不出话。那姐姐好半晌了,才笑一声出来,道:“这小蹄子甚么时候转了性了?”药娥道:“我看她这辈子不说话的日子都得在今儿个使用尽了。”
本来,姐姐是见过花仙在书房里写字绘画的样子的,虽然确是不如往时那般胡闹,但静下来成这样的,就真是没见过了。若说花仙不睬二郎,还能说得过去,她本就不屑二郎这等神仙。但二郎如何竟也不理会还有个人在旁?他又不是看了一眼,才去写字,而是直如房内无人一般。难道花仙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与天地万物化而为一,便如桃仙那般,人境俱真,不分彼此了?
但总之是没争起架来,一出“大闹青丘谷”毕竟是没唱成。姐姐想不透其中关窍,便不再费心思,笑眯眯地还看镜子,便去问药娥的茶来喝。药娥看着镜子里的二郎与花仙,呆呆地不动。姐姐推她一把,笑道:“你别想了,我都想不通,先去沏茶罢。”
落霞漫天,如一曲高歌,唱尽浮华。
晚间院子里,只点起了几处灯火。盖因二郎造访,院子里的妖精都逃命去了,只剩下八九个,老实本分的好妖精,与那些女孩儿们。姐姐镜子里看了二郎与花仙并不闹起来事,便不理会他了。晚昼时,本来是要使人去问二郎,他们凡间的饭菜,烟火之属,真君吃也不吃?但二郎一到了日头傍山之时,已不见了在院子里。
姐姐房中,只有那几个梯己的还在。簪儿看了这般的境况,竟觉得有些冷清。她早儿得吩咐不必伺候了,便去做两个女红,方才吃了饭,便来这里陪着。
花仙也早就来了,现下没人与她打牌,独自个儿一缺三,自在嗑瓜子喝茶。姐姐自然要问她二郎的事情。她指着姐姐,笑道:“你们这等人,心不静,看什么都一惊一乍的。我不睬他,他不睬我,正是皆大欢喜,有什么好奇怪的?庸人自扰。”姐姐听见了气得没处撒,也笑道:“那你俩恁登对,明儿我就替你与他说了这个媒罢。”花仙呵呵呵直笑,说道:“登对我就得嫁?你该先来问问我的意思呀。”说着又去戏着姐姐道:“来问啊来问啊。”姐姐啐道:“谁稀罕问你。”
药娥也在一边,看这俩闹腾,待歇了道:“不知那二郎,来这里是为的什么事,该不会有公干在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