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妮子”和“小子”三人牵“黑豹”一路狂奔、从一片庄稼地跑进了另一片庄稼地。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路远,确定已经甩开了身后追击的鬼子和汉奸,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累坏了,便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瞎子”一边擦汗、一边仰脸看了看天空。见启明星从一片乌云中钻出来,知道天很快就要亮了。便和“妮子”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妮子”表示,还是按三人商量好的那套方案,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于是,三人一驴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小子”牵“黑豹”在村口等候,“瞎子”和“妮子”摸进村去,翻墙进入村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听到动静,开门出屋察看,却被“瞎子”和“妮子”控制起来。为了不惊动屋内的老人女人和孩子,“瞎子”和“妮子”捂着嘴巴、将那家男主人弄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悄悄地向他说明了来意。看到是抗日队伍上的人遇到难处,来他家寻求帮助。那家男主人并没有犹豫,就痛快地点头答应了。“瞎子”拿出两块大洋,向那家人买了三身化装需要的衣裳和用品。要了一些干粮,叫来“小子”。三人吃饱喝足,又向那家人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村子。
天亮了,一轮红日突破天边云霞的缠绕,冉冉升起。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普照着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绿油油的,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壮美景象。若不是小鬼子的到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血淋淋的屠刀,斩断了人们的幸福生活。无疑,又是一个五谷丰登的好年景。趁着远近无人,三人一驴顶着满头的露珠儿、和一脸的疲惫,从附近的一片玉米地中走了出来。顺着一边是玉米、一边是高粱的田间大道,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去。
半新不旧的黑短裤、白褡肩,穿在“瞎子”身上,要多合身、有多合身。肩膀上搭个破钱褡,跟在“黑豹”的屁股后。“妮子”小模样儿长得本来就俊俏,说话嗲声细语,在戏剧班子时专工青衣和花旦。走起路来一步三扭,活脱脱就是一副风骚的娘们儿像。如今又是花布褂子蓝布裤、配上一双绣花鞋。再往脸上抹点蜡,病恹恹的样子,蓬乱的头发、松散的发髻,更透着一股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紧的风骚劲儿。媚姿甩胯地坐在“黑豹”背上,似看非看地欣赏着路边的美景。将不安份娘们儿的风骚劲儿,展现的淋漓尽致。与哥哥“嫂嫂”比较起来,“小子”的打扮实在是有些寒酸。不过,倒像是一个没爹没娘、跟着哥哥嫂嫂过日子的穷孩子。一身的破烂衣服,褂子就像是两片布。一片搭在脊梁上、一片挂胸前。裤子上破了许多的洞,黑裤子打着蓝补丁。就这样,半个屁股蛋子还露在外。最可怜的是那双鞋,前边露着脚指头、后面没有脚后跟,一走一趿拉。他一手牵着“黑豹”、还边走边往道边的草丛看。顺着他的目光,草丛中一只只刚出卵的小蚂蚱,欢快地又蹦又跳。撅着一个个的小屁股,贪婪地咬吃着嫩绿的草叶子、吸吮着叶面上甘醇的露珠儿。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光线越来越强。还没到中午,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烙盘,高高地悬挂在头顶的天空。灼热的气焰,直巴巴地照射在大地上,让人感觉就像是生活在烙炉中。“黑豹”那一身乌黑油亮的毛发中,渗出无数个汗珠子。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外出觅食的鸟儿,纷纷躲进了路边大树那茂密的树冠中。情侣间相互梳啄的美丽的羽毛,用窃窃私语般的鸣叫、相互传递着彼此的疼爱。“瞎子”一边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烦躁地抱怨这样的鬼天气,真是热死个人!只有大道两边地里的庄稼,仍然坚挺着秸秆儿,极力地舒展着宽厚的叶子,表现出内在的不屈与顽强。由于鬼子的扫荡,离湖区近一点的村子,虽然在这次扫荡的范围之外。但人们依旧害怕招来鬼子,大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所以这一路之上,很少碰到有路人经过。路过一大片树林的时候,“瞎子”看到附近有一棵参天的白杨树。笔直的树干,直耸云天。顶端的一根树杈上,有一个硕大的喜鹊窝。“瞎子”不由地灵机一动,便叫“小子”“吁”住了“黑豹”,然后向“妮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特殊时期,县城门口的关卡,鬼子一定盘查的很严。武器带在身上,反而会更不安全。指了指大树上的喜鹊窝,说不如先藏在哪里,找机会回来再取。“妮子”点头表示同意,取出藏在身上的双匣抢,交给了“瞎子”。“瞎子”也掏出自己的双家伙,一并塞进背在“小子”身上的旧布包。“小子”拿出掖在腰间的小短刀儿,也装进了布包里。脱下趿拉在脚上的鞋,赤脚跑到大树下。往手心吐上一口唾沫,“蹭蹭”几下,就爬到了顶端的那个树杈上。腿脚在树枝上攀牢,拿下背在身上的旧布包。为防止里面的武器漏出来,用布包带紧紧地缠了两圈儿,才小心地放进了鸟窝中。然后从上面的树枝、翻身落到了下面的一根树枝上。接着连续几个跳跃翻滚,便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地面上。趿拉上鞋,捡起“黑豹”的缰绳。三人一驴,又踏上了赶往县城的路。
被野村臭骂了一顿的小野,这会儿可是消停多了。他悲观沮丧地坐在床沿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想死不成、活着没劲的难受样。长吁短叹地发了一阵子的呆,才逐渐地缓过劲儿来。仔细一想,觉得老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真正的男人当不成了,但自己毕竟还是大日本皇军的少佐军官、主管一方军政大权的土皇上。只要自己用心做事,上面有老师野村大佐罩着,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可身心上的残缺,必然会影响到今后的生活。要想好好地活下去,除了做好天皇赋予的使命外、还须有一个自己的爱好和乐趣。作为精神支柱,才算是不枉此生。记得小时候,就听说他们大日本帝国的附近,有一个幅员辽阔、物产丰富,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泱泱大国。特别是大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的古典文学书籍,内容包罗万象、奥妙高深,引得无数国家的求知者苦苦探寻。长大后对中国的文化,好奇心越发强烈的同时,也产生了非常复杂的心理。认为贫穷落后愚昧、犹如一盘散沙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创造出如此博大精深、光辉灿烂的人类文明?世界上最先进的文化科技,应该他们大日本帝国才有。他们的大和民族,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高级人种。他们大日本帝国,才是亚洲、乃是世界文化科技的中心。为了证明自己这套理论的科学性,就必须从研究中国的文化入手。将两个国家的文化对比,才能得出最正确的答案。可由于自己的知识水平、和地位环境的限制,这一理想却总是事与愿违。于是便仅凭着道听途说得来的一知半解、甚至是中国文字上的发音,就大胆地做出推测。并依靠这些自以为有着深厚理论基础的推测,主观臆断地跟他人交流。说什么《三个国家在打架》(《三国演义》)中的诸葛孔明,既然借的是东风,那么按照方向来推测,就一定是得到了日本天照大神的指导和帮助。才取得了火烧赤壁的伟大胜利;《西游记》中的石猴儿,不远万里东渡仙岛求学,在海上漂流了那么些日子。根据漂流的时间距离和方向,他的师傅,就必然是日本的天照大神、而不是中国的菩提祖师。这样的奇谈怪论,竟然还得到了一些日本民族主义人士的认可和拗赞。来到中国后,更是将他的这套理论,时不时地讲给手们下听。不但赢得了下属们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还把苟大度苟子峰两兄弟、和一群汉奸头目们激动地冲他直晃大拇指。说在研究中国文化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小野队长,才是世界顶级的大学者。这样一来,就更加助长了他那颗膨胀的自信心。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在众人面前,总是一脸正经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表现出一副专家学者的高傲与矜持。一想到自己在研究中国问题上的身份与地位,小野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什么不利用自己养伤的这段时间,搜集中国的古典文学书籍。在以后的战争空隙间,好好地研究研究?一是显示自己专家学者的地位和身份、二来也填补一下自己内心的空虚与无聊。于是,就动起了提前出院的念头。因为下身已经被清理干净,又是在消炎止疼药物的作用下,此时并没感觉出有多大的疼痛。便找到医生要求出院,却遭到了医生的严厉拒绝。小野见医生态度坚决,就以城内城外反日分子猖獗、防务需要为由,强行要求出院。医生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他先到院外稍作活动。若感觉身体不适,立即回到医院治疗。小野同意了医生的安排,就让小林叫来了翻译官苟大度和五六个日本兵,以视察城内防务为名,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可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两腿之间极度地不适。意识到刚刚做过手术,如果伤口长时间地摩擦,很容易引起感染发炎。可倔强的性格和奇葩的想法,支撑他不甘心落下话柄。于是就将身体下蹲、两腿极力地叉开。试弄着迈了几步,感觉还勉强可以。便晃悠着身体、挪动着步子往前走去。
小野带着翻译官和五六个日本兵,迈着怪异的脚步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引来无数路人异样的目光。可没有人敢笑话他,都像是见了洪水猛兽般地快步躲开。小野忍受着下身巨大的不适感觉,在县城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地瞎转悠。看到门前挂有书店模样的幌子,就不问青红皂白地闯进去。命令老板,把店内所有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书籍,全都找出来让他打包带走。一连查抄了好几家书店,就连街边摆摊的书画小贩也没有放过。不到半天的功夫,五六个日本兵的怀里,就都抱了厚厚的一摞中国书。为了彰显自己是研究中国文化的专家学者,不得不强忍着下身的疼痛,坚持在城内炫耀地转了一大圈儿。然后才直奔城南关,视察城门防务去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三人一驴是从县城的东门或是北门进城。因为那里离鬼子扫荡的湖区较远,城门口的关卡,盘查的也许较为松懈。可半路之上,“瞎子”却突发奇想。说咱们能想到的,鬼子汉奸也一定能够想到。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三人一驴往东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城南关。“瞎子”和“妮子”都装作有意无意、往城门那边看了眼。发现鬼子的防守,确实比以前更加严密。城头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城门两边,也添加了两个用沙包垒起来的临时掩体。每个掩体配备有三个鬼子、和一挺歪把子机枪。城门前摆上了铁栅栏,进城的人们,在栅栏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鬼子汉奸对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进行仔细的检查和盘问。“小子”刚要牵“黑豹”上前排队,却突然从旁边的大道上,行色匆忙地来了一个驴戏班子。她们赶着装满服装道具的驴车,十多个男男女女,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插队在了三人一驴的前面。“小子”气愤不过,刚要上前与他们理论、却被“瞎子”揪着衣角给制止了。班主意识到了自己人失礼,连忙转过身来,拱手向“瞎子”他们笑脸作揖,以示歉意。“瞎子”却表现的非常友善,微笑地冲班主摆了一下手,以示宽宏和大度。“小子”不知道“瞎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忍气吞声作罢。说话间来到了关卡前,守卡的鬼子将驴戏班子拦了下来,汉奸头目更是狗仗人势问这问那。班主急忙上前告诉汉奸头目,说:“老总,俺们是进城给皇军演出的。听说皇军在麻大湖打了大胜仗,活捉了抵抗组织的参谋长。野村太君亲自安排,让苟大度翻译官找俺们进城慰问演出。老总,您行行好,跟这位管事的皇军美言几句,让俺们过去吧。时间紧,进城后俺们还要抓紧时间排练。耽误了给皇军演出,俺们一帮唱戏的,哪里吃罪的起呀?”可班主越是着急、汉奸头目就越是仗着旁边有日本兵撑腰,故意找茬刁难。班主无奈,只好从衣兜里摸出几块大洋,偷偷地塞给了汉奸头目。一脸苦笑地哀求道:“老总,求你了,真的是耽误不得呀!”汉奸得了大洋,便向守城的鬼子兵说明情况。得到鬼子兵的允许,汉奸刚要放戏班子进城,可就在这时,小野却带着翻译官和那五六个鬼子兵,到城门口视察防务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三十一章:城门口的新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