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小子”要上楼与夜来香见面的时候,苟大度却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气势汹汹地跑下楼来。本想倚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好好地彰显一下自己的威风。可由于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也迷糊了眼睛。下楼后才看清楚,自己臆想中的情敌,竟然是个衣着破烂、年龄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儿。仔细辨认,认出是今天上午在城门口碰到的那个陪着哥哥、牵驴驮嫂嫂进城看病的毛头小子。一个连胎毛都没退下来的小屁孩子,怎么会跑到怡红院里来逛窑子。这也太离谱了吧?苟大度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滑稽好笑。忍不住“噗”地笑了一个喷,随即便惊讶地问道:“嘿!怎么会是你小子?”因为感觉无法理解,就忍不住一手指着“小子”,耻笑地数落起来:“你说你一个没退下胎毛来的毛头孩儿,刚从娘胎里出来,就回过头来找女人。你他娘的懂个屁呀?兔崽子,你胆子也忒大了。连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惦记。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说完后做了个右手持枪的动作,食指抵在“小子”的脑门儿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牙缝中蹦出一个字:“啪!”接着又“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挤眼弄鼻、幸灾乐祸似地大笑不止。一直笑的捧腹弯腰、大呼可笑死我了,真是可笑至极!
夜来香意识到该自己出场了,于是便连忙下楼过来解围。她先是将将苟大度一把推开,然后就撒娇地抱怨说:“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呀?这是你一个当姐夫的应该说的话吗!”苟大度被她给说愣了,感觉糊里糊涂。于是就气呼呼地问了句:“姐夫?什么姐夫!”
夜来香生气地告诉他,说他是咱们的小表弟!说完后本想苟大度会改变态度,可让她意外的是,不知道苟大度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装糊涂。只见他懵懂地睁大了眼睛,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问:“表弟,什么表弟、哪里来的表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夜来香委屈气愤,接着又怨恨地问:“你什么时候问过人家?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在小野太君的屁股后面显能耐。高兴了,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来折腾人家、不高兴,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什么时候关心过人家家里的事情!”
够大度被数落的一愣一愣的,很是尴尬。可刚要强调说自己忙,大日本皇军那里离不开自己。却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也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警觉起来。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地瞎嘟哝。不对吧?这小子不是今天上午,陪哥哥牵驴驮着嫂嫂,到城里来看病的吗、怎么会突然到怡红院里来认亲戚?不对、肯定不对,这事儿里面有蹊跷。今天上午在城门口的时候,老子就觉得哪里不对头。你们能糊弄过小野队长、却糊弄不了老子。目前正当皇军大举围剿麻大湖里的抵抗组织,可不能放松警惕。接着就原形毕露,狐假虎威地冲“小子”威胁问:“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进城干啥来了?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认亲戚?要是不说,老子就把你送去宪兵队。到了那里,大日本皇军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老虎凳、辣椒水,什么样的刑具都有,不怕你不说!”
夜来香深知苟大度为人刁钻刻薄、又疑心过重,最擅长见风使舵。在日本人面前,一副活脱脱的奴才相,专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可在自己的同胞面前,却是另外的一副嘴脸。动不动就龇牙咧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难怪人们送他外号,叫大肚子的狗。可尽管如此,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见了漂亮的女人,眼睛就直勾勾地走不动路。所以才被她糊弄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这次也不例外,夜来香一看事情不妙,就一改往日那种百依百顺乖女人的形象,痛哭流涕地诉起怨屈来:“你讲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呀?谁说陪着哥哥嫂嫂进城看病,就不能到这里来认亲戚?俺看你就是觉得自己官做大了,嫌弃俺们家的亲戚穷,给你丢人了。俺真心实意地跟你过日子,你却嫌弃俺们家的亲戚穷。你这没良心的!”
吵闹声惊动了院里的妓女和嫖客们,纷纷出屋,楼上楼下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刹那间就围了一大群的人。夜来香见机会来了,便又吵又闹地撒起泼来。非得要大家给她评评理,说苟大度当了日本人的翻译官,发达了、不认人了,嫌弃俺们家的亲戚穷,给他丢人现眼了。这个没良心的,这不是要断了俺回娘家的路吗?俺不活了!……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顷刻间全都发挥了出来。
人们听清楚了是咋回事儿,纷纷数落指责起了苟大度。有人说他是势利眼,瞧不起乡下的穷苦人;也有人说他官做大了,却没有了人情味儿,连亲戚都肯不认;还有人气愤地直接开骂,骂他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真不是个东西!
苟大度被众人连说带骂,弄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迫于压力,便连忙改口向大家解释。说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逗着小孩子玩。谁知道这姐弟俩,竟然这么的不禁逗!
这下更让夜来香抓到了理,越发地撒起泼来。质问苟大度有这么逗着玩儿的吗?还搬出日本人来吓唬俺。俺表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见过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吓坏了可怎么办!日本人是好惹的么?你一下子搬出那么多杀人的刑具,谁听了心里不害怕!
就在苟大度被折腾的尴尬晦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小子”却抓住了机会。当着苟大度和众人的面,竟然用委屈生气加抱怨的口气,巧妙地说出了接头暗语:“你们用不着这样,俺知道俺家穷,不配做你们富贵人家的亲戚。俺姨家住在淄河边,俺表姐名叫红花柳。听说嫁了个丈夫,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肚子里装满了墨水,外号人称大肚子的狗。你们不是俺亲戚,俺也没有你们这样势利眼的富贵亲戚。是俺找错亲戚啦。俺走了!”说完就一边抹着眼泪、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