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疯了。
名字是唯一的解药。
这是一句不很老但也不怎么新的话,它存在于海都城里已经好一阵时间,像某年某夏开了门后就没再飞出去过的小灰虫子。
有些人不知道它在,有些人睡觉时会感觉到它在头顶上嗡嗡响,还有些人听见后会翻个白眼。
大部分人不在乎它,小部分人不喜欢他,而白色谎言是另外小小部分人,他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于是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旧世代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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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拉斐尔',如何?”
收容所监控室里,身着白大褂、西方面容的青年学者一面说话一面冲泡着搪瓷杯子里的速溶咖啡。低垂的睫毛、俊秀眉峰和稍显蓬乱的卷发皆是惹眼纯白色,细白睫毛下一双灰紫色眼眸浅淡而静默,似石矿中生的紫水晶。
“白谎,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伫立在监控室玻璃窗前,身材高挑匀称的蓝发女子回应着白色谎言抛出来的话,却没回应他的内容。
“用不着…我是说,旧时代传说中行使治愈神迹、交给亚当和夏娃火之剑的天使长,很适合他的名字不对吗?”
“…你真的得出去透透气了。”
他们彼此背对着,在白色谎言看不到的地方,女子挑了挑眉毛,蔚蓝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与无奈地向下一撇,正好扫过监控室外的收容物——24617号。
那是一只一半是人,另一半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生命体。
还算是人类的那一半,可以看出他是个大高个子,身材还不错,深褐色短发,绿眼睛,肤色偏深,像是墨西哥裔之类的。
平心而论,他的半边人脸看上去应该是会被称作帅气的那一类,如果能够正常生活,大概也会是堆中那个颇受欢迎的阳光开朗小伙子。
可与这半边的正常帅气相对的,是他的另半边脸——或说整整另外半边身子——上实在令人不可忽略的异样。
那是半副近乎溶解的躯体,但并非血肉模糊的景象,而是接近于药物被吞下去在体内水解了一半的状态。
从24617左半边眼眶开始,一团迷幻的、不断流淌着明黄、玫粉于碧蓝的诡异泡泡代替了眼球的位置,正可疑地悬挂在外头。流淌下去的彩色液体挂在他变成药片般白色、也如沾水后药片一般湿润粉末质地的下半张脸,乃至整整左半边身子。
应当是哪里沾到了水,他的左半边身子正在不停冒出可疑的各色气泡,而那些气泡破开后又撒出可疑的药末,于地面上的水洼接触时跳出更多泡沫,也发出似沸腾般的“滋啦滋啦”声。
治愈奇迹?
天使长?
火之剑?
她看着这一坨几乎可以说是正在如药片般溶解,却依诡异存活着的人类残骸,抿抿嘴为实验室主任白色谎言先生那优秀的发散思维翻了个白眼。
“…找个地下酒吧或者什么地方,好好吃一顿,喝点酒,或许约个姑娘或者小伙子之类的…你那方面谁知道呢…今晚好好放松放松,别想着分派到下沉区的事儿,别太沮丧,别有压力,别把自己逼…”
“嘿,杰琪,我不沮丧,更没疯。”
白色谎言终于听懂对方在答非所问中所要暗示的意味,一蹬转椅转过身,端着咖啡皱着眉头面对着杰琪寒霜。
“真的?我不信。”
杰琪寒霜也转过身来,倚着身后的玻璃窗向他回话,眉毛依然挑着,全然不买账的神态。
但是她额前标志性的彩虹色刘海真的很打眼,搞的人很难注意到她的神情。
白色谎言在确认她的表情信息之余悄悄对自己心道。
“真的,杰琪寒霜,给我照顾的收容物取名字是我的小习惯…或说小癖好…而已,这样比起称呼编号更方便我和他们熟络一些…但我的精神状态至少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