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的物价条件下,99其实也算不上便宜啊。王霏霏冲着妈妈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着赶紧离开。
但刚才王霏霏在挑选内衣时,眼里的渴望之情还是吓到了妈妈,妈妈摸摸口袋里剩下的钱,咬咬牙,硬是给她买了下来。
买到了想要的东西,王霏霏的心情异常的好。去车站的路上,她坚持要提最重的那个包,妈妈笑骂她是小小马屁精,得了便宜就卖乖,坐车回家时,有晕车习惯的她一路上精神焕发,拉着妈妈说这说那。妈妈都被她的举动吓呆了,觉得今天的女儿特别不正常。
到家后,妈妈忙着收拾刚进回来的货,王霏霏则蹲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摆弄着带回来的小发夹,分门别类地把它们整理在一个透明塑料盒里。
“一会儿去看看你奶奶。”妈妈发话。
王霏霏一下蔫了下来,垂头丧气地拖着长音装可怜:“不想去啊……”
妈妈虎起了脸:“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好歹那是你奶奶,离得又不是很远,你带点月饼过去,大米和油我也装好了。实在不想久呆的话,你把东西放下就回来,不用留她那里吃晚饭。”
这话讲的王霏霏也没理由再去拒绝,只得去推自行车。
奶奶同样对王霏霏也不怎么热情,直接都懒得起身,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句:“来了?月饼你拿回去自个儿吃,放在这里我也不吃还浪费钱。要喝水的话自己倒。”便忙着手里的活,不再理她。
王霏霏的脸也冷了下来,重重地把大米和油砸在地上,又把月饼放在桌上就准备拍屁股走人,但成年人的理智却又让她觉得作为晚辈,直接就走实在太过失礼,不管有多不爽,好歹也得略微坐坐,便去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奶奶身边看她编织东西。
两人谁也不理谁,都不主动挑起话题。王霏霏看桌子上摆了半盘剩饺子,便想主动打破这尴尬:“你晚上就吃这个呀?”
“嗯。”奶奶的回答相当简洁明了,一句也不多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僵局。王霏霏看门后竖着簸箕扫把,干脆扫起地来,扫完地后又擦起桌子。
看家里变得几净窗明后,她又走到奶奶卧室,看看床单被套都发灰了,干脆取下来换上干净的。
奶奶听柜子里翻找东西的动静,在外面喊道:“你赶紧出来,别搁里面乱扒拉我的东西。”
王霏霏赶紧走到门口解释:“我看你床单应该很久都没换洗了,枕套也油腻腻的,估计晚上睡着也不舒坦,我都给你换成干净的了。你这儿没洗衣机,我拿回去洗洗,晾干了再给你送来。”
看奶奶不再吭声,她便把这些脏的床上用品连同奶奶换下的脏衣服一起,装进一个大袋子,又把垃圾倒进一个塑料袋,系上袋口,便提着下楼。
这九月的天,也能跟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过后,大雨如瓢泼一般哗啦啦地下起来。
王霏霏原以为这只是场雷阵雨,一会儿就能停,便又折返回来等雨停再走,却没想等到天色已黑,这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隔壁家的爷爷走了过来:“霏啊,你妈刚打电话过来,说雨太大了,路上骑车不安全,让你别回去了,今晚就在奶奶家住一宿。”
烦死了!还得和这老太太呆一晚上,真是倒霉透顶啊!
奶奶也发话了:“我这里没雨衣,你打伞也不好骑车,在这儿住一晚上也中。”
奶奶住的是冷冻厂的家属楼,老式的那种筒子楼,基本每家都在走廊上放个煤球炉或者液化气灶,就是个简单的厨房了。楼中间是公用的卫生间,里面是两排长长的洗漱池,洗漱池两侧分别是男女厕所。
奶奶在走廊上扒着煤球炉的煤渣,又喊着她:“家里没啥菜,我吃点剩饺子对付对付,橱柜里有方便面和鸡蛋,你去拿一包来煮。”
王霏霏也懒得折腾,默默地看着奶奶在方便面里卧了两个蛋。
两人很快地各自吃完饭,王霏霏自觉去洗碗,奶奶从厕所拎回来一个尿桶,又去铺床。
七点多实在太早了,两个人谁都睡不着,奶奶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机。
奶奶在追一部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电视剧,王霏霏虽然不太想看,但眼下也没其他娱乐活动,便跟着看起来。
女主的孩子出了车祸,躺在icu里奄奄一息,女主四处奔走到处筹钱。王霏霏突然共情起来,又想起了皮皮,想起自己原本幸福的小家,重生后的各种不愉快突然一下子涌上心头,充斥着全身每一根神经,负面情绪在短短几秒一下上升到了一个峰值,让整个人都压抑得爬不起来。她突然就开始情绪失控,拿被子捂着脸,哭得难以自已。
奶奶原本只是略带奇怪地看着她,但看她越哭越凶,起初只是哽哽咽咽,后来就变成了眼泪如水管子漏水般一阵阵的往外冒,不知是受她感染还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掉下泪来,一边拿卫生纸给她,一边说:“你可别把鼻涕抹我被子上啊。”接着又似问她,又似自言自语:“这到底是啥事儿啊,能让我孙女委屈成这样子啊!”
王霏霏可没法解释自己的经历,也不想再影响奶奶,只能强忍着悲伤擦干眼泪,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等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才问:“奶奶,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奶奶淡淡道:“相信啊,因果循环本来就自有定数,万物都有轮回的。”接着突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客厅,开始洗起手来。
洗干净手后,又虔诚地在神像前烧了几炷香,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完了这才打开一个竹筒,把三枚铜钱抛掷出去,连掷六次。
王霏霏好奇地看着奶奶:“奶奶你是在算卦吗?这真能预知未来吗?”
奶奶的声音非常淡定:“不能。”
王霏霏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算呀?”
奶奶只是默不作声地收起铜钱放好,过了好一会才说:“就是推演个走势,自我安慰求个心安罢了。”任她再问东问西,也不再回答,只敷衍道:“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么多,早点睡觉。”
两人一夜无话,各自安歇,一睁眼已是天色大亮。
看外面天已放晴,王霏霏赶紧起床,拿起袋子便准备下楼:“奶奶,早饭你做自个儿的就行,我回家吃。”
奶奶仍是躺着并未起身,只看着她道:“昨天你进门时我就看你不对劲,所以也没搭理你。你对着镜子自己照照,看看你那眉宇间,是不是有一股很深的怨念和戾气?正常哪家十几岁的孩子是你这个样?你妈之前也和我说过让有空给你看看,但我也不想去深根究底干涉别人的因果。不管你到底是遇到了有多不如意的事儿,妞子,你只记住一句话就够:否极泰来,人定胜天。我老了,过一天没一天的,你还年轻,不能跟老和尚撞钟一样,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