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婧却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并不开口。

杨爸爸气呼呼地看着她：“你在家时不是很有理的嘛，对着我和你妈时，那大道理都讲的一套一套的！现在这么多人来给你撑腰，你又开始装哑巴了？真觉得自己有理，那就把你的想法和大家说说。你认为爸爸说的不对，好歹也诉说诉说你的委屈，让大家来评评理！”

也许是面对的人太多，杨婧的嘴张了又张，思索了好久似是下定了决心，说出来的话却很没底气：“其实我就是觉得学习压力特别大，每天都很心慌。我爸天天挂在嘴边的，不是他们单位谁谁谁家的孩子又考了多少分，就是谁谁谁又考了第一，老是说各方面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为啥还不如别人，真是丢他的人。”

杨爸爸脱口而出：“没有压力，你哪有动力？”

杨婧的眼睛又瞬间开闸了，眼泪滚滚而落，开始用近乎吼的声音道：“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真实想法？你自认为给我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条件，可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痛苦不堪！实话和你说吧，我之所以想考艺校，就是想离你远一点儿，这样就不用每天回家看你的脸色了！”

马叔叔不解地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一高也是住宿制的呀，你考进去也得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杨婧摇摇头：“不完全是这样，我确实也喜欢舞蹈，每次跳舞都能带给我很愉悦的感受。如果我上了高中，学习那么忙，我可能就要和舞蹈永别了。”

连永别的词都用上了，哪里就有这么夸张？王霏霏这会儿特别想笑。

杨妈妈却急眼了：“孩子啊，你妈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我什么不清楚？这学舞蹈可是最苦的，出路又这么窄，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死胡同里钻！”

“我特意把你们两个音乐老师都请来，就想让你也听听她们的话。你日后想在这行取得非常好的成就，光靠努力那远不够，还得靠老天爷和祖师爷赏脸哩！光你这体型条件就达不到！你觉得自己将来能长到一米七以上吗？就算按照你的想法，考上你想上的学校了，你毕业出来能干啥？和我一样窝在这小县城当个老师，还是在哪个小歌舞团当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吃上几年青春饭，然后一身伤病地退居幕后？这就是你日后想要的生活吗？”

杨婧摇了摇头。

李老师开始说：“杨婧，你妈说的话非常对。你看我尽心尽力地逼着这些音乐生在专业上多下苦功夫，但归根结底还是想让这些文化课不行升学无望的孩子们能多一条路走，能有个学上，将来有个傍身吃饭的本领，绝对不是想让你们这些尖子生放弃上高中考大学，去选择上个中专。”

剩下的老师也纷纷附和，列举身边的各种例子现身说法，说得口感舌燥，直到杨婧也点头认可大家的说法。

就在大家觉得大功告成都松了一口气时，这姑娘却又发话了：“我觉得你们说得非常对，所以我更加确定了，我不能和这些人一样，我得坚定自己的信念，走自己想走的路。”

杨爸爸愤愤地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非得让你碰碰壁，你才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你看看你妈身上多少伤病！看看你妈那膝盖，一变天就开始疼！你现在问问你妈，要是有后悔药，她还愿不愿意走这条路？”

杨妈妈：“你劝归劝，别扯我。我那是别无选择。家里条件差，也没条件学习，太想走出去了，只能在舞蹈上下苦功夫。”

杨爸爸突然看向王霏霏：“妞子啊，杨婧在家里经常夸你，说你又有主见又会学习，说你也天天学音乐还不耽误学习，我看她就愿意听你的。就连她这次打定主意非得要住校，我和她妈也答应了。但她现在就是坚持一条错路走到黑，你能不能帮着劝劝她啊?”

杨婧的脸色黑了下来：“你用不着找人劝我，没用的！”

王霏霏想了会儿说：“杨婧，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劝你放弃的。我认为你坚持自己的初心，这种精神非常难能可贵，我举双手赞成你的想法。但你想过没有，想学跳舞并不是只有上中专这条路。很多优秀的舞者都是从专业舞蹈学院毕业的，还是走了高考这条路线。你如果真想吃这碗饭，我建议你和我一起考高中，考大学。大学里的舞蹈专业师资力量肯定比中专更雄厚，条件也更好，你才能离心中的梦想更近一步。”

高校长在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老师：“一高是不是也招艺术特长生？”

李老师点头肯定：“一高每年艺术生就那么几个名额，而且它是自主招生，不参加市里的联考，对文化课要求也相当高，一般就就降个10到15分左右，所以基本就没多少人报考，空出来的名额实际都变相留给本校的子弟了。咱们学校之前压根就没人考过，能考到这个分的，人家还不如在文化课上好好努努力呢，毕竟学艺术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高校长对杨婧说：“听见李老师的话了吧？既然想走这条路，敢不敢去尝试考一高的艺术生？不能光嘴里说热爱舞蹈，咱得落实到行动上！有没有这个勇气和胆识？”

杨婧被激将上头了：“试试就试试！”又瞬间没了底气，喏喏道：“如果就我一个人考，心里觉得还是不踏实啊，要是有个伴一起考就好了”

马叔叔看向王霏霏：“霏啊，我听王老师说你学笛子的，每天都坚持去音乐教室练习，而且吹得相当不错，敢不敢和杨婧一起报考？而且文化课能降个十几分，这对你们成绩本来就不错的人来说，更是个双重保障啊！我都准备让我家马昕也和你们一起考呢。”

我是学笛子啊，但是我可从来没想过吃这碗饭啊，我就纯粹是兴趣爱好想缓解一下每天的学习压力而已！王霏霏在心里愤愤地抱怨，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只得找借口：“听说还得加试声乐、乐理啥的，我压根就没怎么学过啊！还有什么听音，我也根本听不出来什么大小和弦……”

李老师开口：“一中是自主招生，和市里联考的内容不一样，不加试声乐，只有个人专长和音乐素质测试。往年音乐素质也只考一个视唱或者视奏，没有你担心的这些东西。再说后面我们肯定会专门带着你们学的，音乐教室的钥匙也可以留给你们，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练习。”

不等王霏霏同意，高校长就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决定了啊！妞子，你后面就和杨婧一起考吧。考上考不上那是另外一回事，有这个加分机会，咱试试又没啥损失。如果以后真的不想走音乐这条路，进到高中后你也可以专攻文化课。”

王霏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尼玛老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反正就像老高说的，就算自己去考，也不见得就能考上。反正自己也不会在这上面多花费精力，就勉为其难地充当一个伴读角色吧！

杨爸爸看杨婧瞬间开心起来，脸色也开始多云转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开始讨好起女儿：“你要求住寝室，住宿费我已经交过了。一会儿我和你妈回去给你收拾收拾东西，把你的衣服被褥送过来。住校也行，这样也能有更多学习时间了。也希望你俩后面互相督促，考个好成绩，才能对得起这么多人对你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