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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母亲

却说小翠见那小子对自己动手动脚,抬手就要给对方一个嘴巴子,不想被那人闪开了。

自从小翠进贾府之后,真可谓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生怕自己在外人跟前露出马脚。如今却遇到了这两个小流氓调戏自己,这是她之前万万没想到的,一下子把过去在苏州妓院里那套拿了出来。哪知道这少年身手矫健,一闪身,小翠就打了个空。再一转身,竟被这少年从身后抱住了。吓得小翠‘啊’了一声,逗的那个金冠少年哈哈大笑。

三个人正闹着,忽见里面跑出来一个丫鬟,见这二位正在那欺负林姑娘,急忙上前劝解道:“里面老爷和太太正等着见林姑娘呢,二爷和云姑娘,快些停手吧!”

却听那个动手制住小翠的少年笑道:“是她先要打我的,怪不得我!还什么扬州盐政家的千金,我看不过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罢了!”

此话一出,那来传话的丫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反驳,急忙去求边上的宝玉道:“我的好二爷,您就这么在边上看这不成?还去快去劝劝云姑娘,让她不要再淘气了!”

一旁的金冠少年见被湘云制住的黛玉头发凌乱,衣裙不整,都快要哭了,也觉得有些过分,遂劝道:“本来是要吓她一吓的,如今被你这么一弄反倒显得咱们欺生了!你快把她放开。”然后安慰道:“好妹妹,我们本来也没恶意的,只是想同你玩笑一回,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在这给你赔不是了。”说罢就作了个揖。那丫鬟急忙帮着小翠整理头发和衣衫,见差不多了,便引着黛玉到了后面正堂。

小翠被刚才那两个小鬼一通捉弄,此时脸上写满了委屈,眼边还带着泪痕。上得堂来,见迎面坐着一位员外和一位夫人。那夫人便是刚才在贾母那边见到的王夫人,这员外自然就是自己的二舅贾政了,急忙上前行了大礼。

这王夫人见小翠面带愁容,眼边还有泪痕,便只当是小姑娘母亲新丧,又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京城投亲难免忧伤,遂没有理会。只觉得这丫头身上有股土腥气,便有些瞧不上她。

贾政初见小翠,只见她愁眉微蹙,面带泪痕,目如带病西子,面似发怒妲己,不禁心内一紧,触动了往年的心事,和言道:“快让林姑娘坐下。”丫鬟急忙引黛玉坐到贾政的左手边一张椅子上,奉上香茶点心。贾政越端详黛玉越觉得惊奇,心想:“天底下还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么?小翠此时的形容举止简直就跟当年的她一模一样。”不觉动了真情,询问起苏州的情形。

小翠刚被人欺负,尤其是被人说成是没教养的野丫头,也触动了心结,听贾政问起苏州的事,便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于是梨花带雨,悲悲切切把林如海和贾雨村教给她的话一一说了。这一次说的竟然比在贾母那边说的还动人,听的边上几个丫鬟动了情,竟也陪着掉了几滴伤心泪。

贾政一面听小翠在那胡说八道,一面打量小翠,之前还仅仅是觉得像,如今再看小翠这一举一动,每个眼神,每个动作,从抹眼泪到眨眼睛,简直把贾政拉回了多年前那个大雨之夜。这坐在自己身边的哪里是什么外甥女,分明就是她!听得贾政也是面带凝重,好像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妹妹伤心一样。不时安慰小翠,让她不要过度悲伤,在这里就是她的家,母亲死了,还有他这个舅舅。一边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小翠不可怠慢,让人从库房支取各种东西,都送到黛玉的住处。听说黛玉尚没有住处,竟然吩咐道:“把我在东跨院那三间小书房收拾出来,给林姑娘住!”

王夫人在一旁见贾政居然要把自己的书房腾出来给这丫头住,也有些吃惊。自己这个小姑子虽然跟自己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娘家那段时间,自己也没感觉丈夫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如今人死了,外甥女来投亲戚,本以为贾政也就是走个过场,说些场面话应付一下,哪里想到贾政对这位外甥女竟比对元春和探春还亲,这哪里是外甥女,根本就是亲生女儿一般!王夫人在一旁劝贾政道:“老爷,林姑娘的住处还是由老太太定度为是。等到了下晚儿,老太太那边下了话,咱们再把东西送过去也不迟。”

贾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了,遂假装眼睛干涩,借机擦擦自己的眼泪,笑道:“也是我见这孩子可怜有些着急了。快传宝玉过来,见过他妹妹。”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个丫鬟进来传话道:“回禀老爷太太,老太太那边叫林姑娘过去用晚饭。”贾政不能再留,只能依依不舍送黛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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