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蒙卡被转移至卡普的军舰上。那时的他还未曾悔悟，依旧是那个暴君蒙卡。

被手下背叛，被组织认定为罪犯，被城镇的人们唾骂，种种一切让他心中产生了无尽的戾气与怒火。

极度的愤怒中，戾气仿佛有了实体，一抹黑红色的光泽攀附在他的斧刃上。三下五除二，他便将束缚自己的镣铐砍开。

而卡普那坚若金刚的身躯在黑红色的光芒面前也好像变回了普通的血肉。蒙卡没费多少力气便在其胸前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见得主将负伤，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蒙卡趁机一把抓过自己的儿子贝鲁梅伯，将其作为人质。

主将一直没有苏醒，又有人质在手，投鼠忌器之下还真被蒙卡抢到了一条小船逃出生天。

不过，在海上漂泊多日后，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心中的戾气随着褪去，斧刃也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

“上尉。”云雀从周不易的视线边际探出头，脸上带着浓到化不开的困惑。

“叫老师。”

“上尉，我有问题想向您请教。”

“你说。”

“为什么蒙卡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战斗结束后，云雀单独和蒙卡聊了一阵。惊讶地发现那个不惜性命保护百姓的人，居然真的曾是个暴君。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认知中，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为什么会有人又好又坏？

闻言，周不易转身看向这名正在试图长脑子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哼哼，叫老师，不然我不告诉你。”

云雀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柔嫩的脚趾不停地抠着鞋底，最终别过头去，小声嘟囔道：“周不易老师。”

周不易站起身，拿过一旁的玻璃水杯，将一缕正气滴入其中。散发着金光的正气缓缓落在杯底，宁静绚丽。

“好看吗？”

“好看。”

“那这样呢？”说着，周不易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只颜色各异的笔，将笔杆中的各色颜料不断地滴入水中。

很快，清澈的水就变得漆黑如墨，但周不易依旧没有停手，从身侧的花盆中抓起一把泥沙一股脑地灌入杯中。

漆黑、肮脏、混浊，就连正气的金光也被盖住。

周不易问道：“还好看吗？”

云雀猛烈地摇摇头。

哗啦。

肮脏的水被周不易一把泼入大海，金色正气重新回到视线中，绽放出绚丽的光芒。

“云雀，蒙卡就像是那杯水，少年时的他怀抱着美丽的梦想——保护弱小、维护正义，在他清澈的内心中熠熠生辉。”

“但是，随着他的年岁增长，经历的事情变多。对金钱、权力的渴望，对恶行、不公的妥协，对弱者的傲慢，对死亡的恐惧，宛如墨汁和泥沙污浊了他的内心。”

“曾经熠熠生辉的梦想，埋没了。蒙卡也变成了那个滥用权力、欺凌弱小的暴君。”

听到这里，云雀突然有些害怕，自己在将来会不会也被这样污浊，变成丑陋的样子。

仿佛是看穿了弟子的想法，周不易继续说道：“内心被世俗污浊，是非常普遍的，没必要害怕。每个人，包括为师，内心都在不断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持续地污浊着。”

听到这里，云雀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师，那蒙卡最后是把他内心的污浊给丢掉了吗？就像您刚刚倒掉那杯污水一样。”

“不是的，那杯污水只是被倒入海中，并没有消失。”周不易摇摇头，“只要还活在人世间，污浊是丢不掉的。但是…”

“我们可以把最初的梦想守护住，把最光彩夺目的梦想守护住。用勇气、智慧和爱。”周不易将正气轻轻地放入云雀的掌心中，金色的光辉照亮了她的眼眸。

“云雀，即使世事再怎么污浊，也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