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观心底暗暗一惊,早就听说太傅门生众多,桃李天下。今日坐在屋内的,单看这面容与气质便个个不凡,且学富五车,有嵇阮之才,太傅果真是名不虚传。
“臣女早就听闻充阳公主殿下容颜倾城,一直想见上一见,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得见公主真容,果真若仙姬下凡,令人叹服。”一阵尖锐的女声传来,声音熟悉,正是刚才的在花园诋毁江殊观的韩芊。
江殊观闻声看去,说话的人坐在较下的位置,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目光流转间,透露着丝丝的狡黠。她身穿一件粉红色衣衫,上面绣着的纹路是如今官坊最时兴的样式,头上带着的钗环泛着熠熠光辉,皎若朝阳,艳若桃李。对于普通官宦家来说,这一身打扮怕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喂,你别理她。这人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名叫韩芊的。此人惯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我向来看不惯她。”时蕴悄悄的对江殊观说。
虽然说是悄悄,但声音着实有些大。
这位韩小姐似乎也听到了,脸色忽然难看了些,在那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
白时蕴继续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讲啊,虽然说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但却是侍郎的一个外室所生。原配死了之后,将她那个不知名的娘迎进府中,早就成为侍郎府半个女主人了。真是半点礼仪都不讲,今日家母请的是她家大小姐,她却不知羞耻的前来,就是听闻家父有意想将长姐许配给丞相家的秦公子,她才故意要来凑热闹。以前在宫学中不是假装摔倒往秦二怀里跌,就是拿着她写的几幅破字在秦二面前晃悠,可惜秦二都不搭理她,今日她前来怕不是存心想勾引我长姐未来夫君。”
“你慎言。你长姐婚配还未定,你别一口一个夫君。让有心人听了,怕是要损你长姐清誉,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江殊观扯了扯时蕴的袖子,连忙提醒道。
“那是自然,本姑娘当然有分寸。你说的也对,我长姐那么好的女子,也不一定非要许配给那秦公子,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儿郎相配呢,咱们且先看着。我长姐可不像某些女子,如同自己母亲一样不择手段的为自己筹谋婚事,真是下三溢。”白时蕴继续快言快语道。
江殊观抬头望向的韩小姐,她仍然一脸殷切的看着江殊观,似乎今日不得到公主的答复全了面子便誓不罢休。
“韩小姐过誉了,本公主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倒是韩小姐,也是姿色过人,令人侧目呢。”
“要我说啊,公主就是公主。生在皇家,就是跟那些粗鄙之人不同。”韩芊有些得意的说道。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了,她的意思无疑是在说白时蕴不讲规矩。
这话显然白时蕴也听出来了,她的性子怎会忍气吞声?她如同八九月的干柴,一下子就被点着了,刚要起身与韩芊翻脸,江殊观立马轻轻拉住了她。
“今日宴会,对你长姐至关重要。她的此番言语无非就是摸准了你刚烈的性子,想要激怒你,毁了你白家女儿的名声,你不可贸然与她争执,不然便遂了她的心愿。”
“从小到大你最了解我的心思,我岂会忍忍得下这口气,让她骑在头上。”白时蕴愤愤不平道。
江殊观攥她手的力度稍微大了些。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你长姐,你总不会让她没面子吧。”
“你说的倒也是,今日就看在你跟长姐的份上姑且饶过他,来日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必定要让她为今日所说的话付出代价。”时蕴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徉装镇定的吃着碗里的菜,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碗筷碰撞的声音。
江殊观让白时蕴不要当场与韩芊翻脸,其实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江殊观是一个外表隐忍,内心坚毅的女子,纵使表面不表露些什么,但这口气,江殊观还是一定要为白时蕴出的。
“韩大小姐出身侍郎府,世代清流,家学渊源。素来听闻韩大小姐恬淡娴静,今日一见,韩大小姐聪明伶俐,口齿更是过人,倒是与传闻中有些不同。”江殊观目光含笑的望着她,眼底藏着的却是无尽的寒意。
众人都望向韩芉,只见她面露尴尬,面色有些发白,微微咬着嘴唇。
倏尔,她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回公主的话,公主怕是记错了,大小姐是我的姐姐韩菲,臣女是尚书家的二小姐。”韩芉微微躬了躬身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副盛气凌人。
“哦?”江殊观一脸狐疑道:“本公主从未记错,这宴会的帖子白老夫人给本公主看过,上面明明写的是你家大小姐的名字,为何今日又凭空冒出来一位二小姐。”其实那什么帖子江殊观从未见过。此时也只能胡诌给她听了。
“家中阿姊身体抱恙。家母便遣,遣我来赴宴了。”韩芊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假装镇定的回答道。
“家母?早就听闻尚书夫人去世多年,你是哪里来的阿母呢?”宁殊观略显惊讶。
白时蕴扑哧一笑,一脸看好戏的望着韩芊,其他女眷也都在议论纷纷。
礼部侍郎过分宠爱妾室,一直未曾续弦,家中是妾室执掌中馈,想来嫡女的日子并不好过。侍郎除此之外并无大错,朝廷虽然对宠妾灭妻的官员规定了应有的刑罚,但侍郎家中并无主母,其他官员也不好上疏弹劾。只是京中的女眷们,时常拿他那妾室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无一人瞧得起她,但这韩芊,却顶着二小姐的名头到处招摇,做足了嫡女的体面。
“臣女说的阿母,是臣女的母亲,我…我父亲的妾…妾室杜氏。”
“原来是妾室,那为何韩小姐张口闭口母亲?既不是你的嫡母,理应称呼一声姨娘。韩小姐莫不是忘了场合,把在家中的那一套带到了太傅府里。这难道就是你们家的规矩,侍郎府中的家风?你家大小姐生病抱恙,自己回绝便可,为何侍郎偏要让你前来?难道你们韩府如此不知道嫡庶尊卑吗?”江殊观厉声说道。
韩芊一时语塞,怔怔的半天都说不出话。很识趣的没有再开口接这个话茬,只是低头吃菜,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不一会儿功夫,便找了个借口离了席。
江殊观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还以为这韩芊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才三两句话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白时蕴跟江殊观对视一笑,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