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羌水,汇北河,戎州入江,漂泊一路。芒种时节,终于踏入建康城。
没错,苏烈是穿来的。
建康城,大梁国都,天下第一雄城。丁口以百万计。
西篱门附近人流如织,穿梭不停。百万雄城的人口流动,加上所需的物资,自然不是小数。
离城门卫戍兵丁二十余丈官道边,一个少年正两眼发光的盯着郭门。“老刘,咱进城吧。”
被叫做老刘的汉子,葛衣布巾,一脸苦相,笑起来跟哭似的。
此刻也闹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在哭,“小郎,进城每人五文,咱俩一文没有了。”
“你不老藏钱吗?钱呢?”
“也没啦,我这一路藏了三个月,才攒了六十文。这两天全花光啦。”老刘干干瘦瘦,一身葛袍飘在身上,腰间一柄刀也晃晃荡荡的。
“那可咋办?”两人蹲在人来人往的官道边相视凝噎。
一个青绫衫子,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是镇南侯嫡子当面?奴赵平恭迎公子回府。”
一老一少惊愕抬头。
中年人抬起头,泪花儿闪烁。“公子啊,您可回来啦!!奴已在这城门守了二十三日,小公子再不归来,奴也回不去了呀。”中年人涕泪交流,叩拜于地,亏得老刘有特点,否则自己还得苦熬。
侯夫人念子心切,早早就安排赵平于西郭门每日迎候。
赵平日日苦候,但凡是回报未见小侯爷,便被拂袖斥退。被安排接公子回府的赵平本以为这是个美差,现早都胆战心惊,苦不堪言。
今日得见,赵平跟见了救星差不多。苏烈一脸苦笑,自己也是见了救星。
两人自出川蜀入江,苏烈便强命侯府接应人手退去。自己豪气干云,要见识江湖风波。老刘唯唯诺诺,全凭自己做主。
一路上,先是船老大染病不能行,然后又碰上乞讨,紧跟着又是欺压良善,最后还有卖儿鬻女,见全了。
自己当然拔刀相助……
全特么是假的,最要命的是自己每回都信。
仗着老刘和自己的功夫,命还在,钱……全没了。
俩人儿一路撑到白鹭洲,还是靠了给人打短工,才过江到了西篱门。好不容易到了城门,连老刘也中了招。
苏烈八岁时,偶发高烧,昏迷两日。病情甚至惊动宫中。
其间数名太医,连同太医正皆束手无策。恰逢鹤鸣山张灵虚道长至侯府为侯爷讲道,便每日用真气为苏烈梳理心脉,活动气血。
两日后,苏烈虽醒,但半月不言。道长不辞辛苦,仍是每日推宫过血,疏通经络。
真实情况是,苏烈醒了,灵魂也被换了。
道长为苏烈梳理心脉之际,尚觉小小孩童气微血弱,须得小心维护;可等苏烈醒后,再为其推宫过血之时,却发现苏烈经脉宏阔坚韧,丹田如渊似海!
随着道长的内劲运行,苏烈不但不哭闹,还笨拙的配合,隐约有吐纳之感。道长大感兴奋,每日里拦都拦不住,兴致勃勃的导引小苏烈,苏烈除了不说话,竟然知道感应配合。
张灵虚如获至宝,嘴里动不动就念叨帝君显灵。侯府里就出现了挺搞笑的场景,一个高壮道人整日里怀抱幼儿端坐,如同奶妈一般。
短短半个月,苏烈已能自行引气入体。
道长敬香于天,称颂勾陈大帝。之后便摩拳擦掌,每日帮苏烈行气导引,稳固丹田。又半个月,小苏烈话还没说利索,已经能自主运行周天了。
名满西蜀的鹤鸣山灵虚道长每日里抱着个小儿,一坐就是一天。这幅奇景迅速传遍了建康城。
却传成了镇南侯独子因病成痴,性命危殆。须得鹤鸣山的高人每日推拿导引,护住心脉而吊命。
这说法还甚有市场,建康城一众士子幸灾乐祸:看看,看看,当年镇南侯弃大虞国运而不顾,贪恋美色,擅离守境,现在报应来了吧?
张道长每日必会尽量多抱着苏烈一会,信誓旦旦的要把苏烈教成天下第一高手。现在镇南侯夫妇不让苏烈上鹤鸣山都不行了,如果那样的话,张灵虚真能住在侯府修行。
临行之际,公主抱着苏烈舍不得放手,泪洒衣襟。
到得最后还是抽泣着,双手将苏烈放入张灵虚怀里,自己则转身扑入镇南侯怀里痛哭。苏烈趴在师傅肩头,看着镇南侯夫妇渐渐遥远。自己也朦胧了眼睛。
对外界来说,自然是镇南侯嫡子病重,须上鹤鸣山请掌教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