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起得早,在东屋的厨房里烧好饭才又上楼叫璎珞,心里虽然责怪外孙女贪觉,嘴上却说:“好孩子,该起床了。”
璎珞抬起手环,见才六点一刻,不免要接着睡,又忽然想昨日聊天答应外婆陪她去山上采药,便坐起来抱了抱外婆说:“这就起。”等到外婆满心欢喜地说饭已做得,要下楼摆盘后,满身的困意还是让璎珞重新倒在了床上。外婆坐在长条凳上等了许久,叹了口气便盛粥来吃。
再次入梦的璎珞却没有再次见到那只黑色的鹿,她醒来下楼,却发现家里就自己一人,饭菜被罩在八仙桌上,院子里落了一些树麻雀。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阿黄定是跟外婆上山了,璎珞猜想,又后悔起自己昨天真不该跟一个笨蛋聊那么久。外婆嘴上不说,心底肯定对自己有所埋怨。
“姐,姐!”噶安在九点半的太阳底下叫,声音轰走了麻雀。正在喝玉米糊糊的璎珞看那地上的影子哧溜一下滑了过来,直混入屋子里老砖攃错的地板。
“你吃了么?嘎蛋。”
“这都几点了!”
“几点也不影响吃饭啊。”
“要在我家,现在吃饭,我妈早打你了。”
“她敢。”
“她打你是不敢,打我可是敢的。——我奶呢?”
“上山了吧,不晓得是采药还是摆弄菜园子。”
“没骂你?”
“为什么要骂我?”
“你起的晚啊。——哼,换我总挨骂的要。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啊,我是大学生,你是小学生。”
“这是啥子道理!”
“大学生嘛,晚睡晚起,小学生嘛,早睡早起,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不要把我当傻子耍哦,你这没的道理。”
“没道理为什么你小学生挨骂,我大学生不挨骂?”
“奶奶偏心你呗。”
“胡扯。——走去二楼,猜姐姐给你带什么礼物了,猜对了,再赏你五个巧乐兹。”
“不会是书吧?”噶安用小手扣着八仙桌角,面有难色地疑问。
“嗨,你以为姐姐是姑姑啊?”
“你不就是她闺女么,啊哈哈哈!”噶安坏笑。
“要这么说,我可就不给你了。”璎珞回身站在木楼板上,看那跟在后面的弟弟说;“还记得去年盘王节时候,你说自己想要什么么?——忘了?”
“篮球嘛,可是?”
“可是?你这小脑袋瓜子,可是真记不得了?——不过也是,身体长得快,记忆也是被新陈代谢掉了。”
“春节时候我爸骑摩托车把我摔到了,从那以后啊,有时候就感觉脑子转不动。”噶安摸了摸脑袋说。
“啥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璎珞下楼梯来扒了扒弟弟的头发,不甚光亮里细瞧了许久,并没有发现哪里凸出来或者凹进去。
“春节你也没回来嘛。”噶安任由姐姐摆弄自己的大脑袋。
“不是我不愿意回来啊,是我妈,你姑姑她不回来啊!”
“姑姑又帮人瞧病去了,可是?”
“可是!带着一个呼吸困难的孤寡老人到县城里住院去了,过年我都是在别人家过的。”
“奶奶总说姑姑天生是个穷苦命,看来是真的。”
“你姑姑可不穷,你爸的商品超市可是你姑姑全资控股的。”
“胡说!我妈说都是她借的钱,还数落我爸没出息呢。要是姑姑的钱,怎么能是我妈借的呢?”
“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没事儿别整天净想着玩儿王者农药了!看看书不好么?”
“那,可还说送的不是书?”噶安随姐姐上了二楼来。
“书是有几本,可最重要的是我也给你买足球了啊!你说学校新修了个足球场,对吧。”
“不存在了。教体育的英语老师说,搞不懂为什么足球场像人一样被硬化球了!还跟我们抱怨,修个网球儿场,倒不如改成高尔夫。”
“为啥呀?”璎珞拿在手里没气儿的足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递给噶安。
“说是足球没有未来,可大伙儿都猜想,是校长为了晒谷子,他承包了许多家的水田。不过也有人说,那是有个公益基金给学校捐了一笔钱,强行要求硬化掉学校里的最后一片泥泞地。我们跟那些来的大人踢足球呢还当时,那天下雨,有个大胖子摔倒了,惹了一身的泥巴。”
“哈哈!”
“你也是笑那个大胖子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当时看他的两瓣儿屁股,乖乖嘞,足足有四五个最足那么大,滚圆滚圆的。看走了神儿,错过接回传球,被二梗的郑文博嚷嚷了好多天。”噶安嘟囔着,随姐姐坐到飘窗下吹风。
“做的真巧,太阳晒不到,又可以吹山风。”
“你怎么不说是太阳走高了已经。”噶安扶着栏杆,半扭着身子向上看。
“你们学过《两小儿辩日》么?”
“没有,但我很早就听过这个故事了。”
“那你说是哪个太阳近一些呢?”
“那得看地球是刚离开近日点还是远日点,如果——”
说话间,奶奶已从山上下来,背篓后面跟着阿黄,也是因着它的叫声,噶安拉姐姐跑下了楼。
“奶奶,我帮你。”噶安说着用手托起那背篓来,璎珞也来帮忙,嘴里说着:“听安安说,他春上撞了脑袋?”
“还不是他那有材料的爹,整地里竟干这些个荒唐事儿。不过好在是皮肉伤,你瞧他眉毛那儿,去查了眼睛,说是没影响。”
“哎,我刚才只顾着扒拉他头发看了,没想到伤在脸上。咦,还真是有道疤。”
“你就不跟姐姐说?”
“俺姐刚才跟我说脑袋的事儿,压根儿没提到脸啊可。”
“粥脑袋!”盘三妹用手揉了揉孙儿的眉宇,说:“你爸可是叫你来蹭吃蹭喝来了?——想吃点什么呀你倒是?”
“杀一只鸡好么?好久没看见奶奶杀鸡了。”
“那些都是留着下蛋的鸡,春上能杀的不都让你爸带走了吗。——你想吃点儿啥,璎珞?”
“都行,我最爱吃山野菜,就着糊糊吃。”
“早餐不就是么?”
“是啊。”
“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早餐热一下就好了呀。你看,还剩那么多呢。”
“姐姐你可真扫兴,野菜糊糊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吃炸鸡块儿,奶奶。”
“没有炸鸡块儿,冰箱里倒是有两条野生的三角鲂,前天还是大前天,四河家小儿子钓的,村委会门口看见,给了我两条。方才挖了些山笋,做个山笋炖鱼吧。你妈和你爸小时候特爱吃这一口儿。”盘三妹先指了璎珞,又指了噶安说;她进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做什么午饭,并不会因为璎珞或者偶然到来的噶安而改变;询问仅仅是叫他们有参与感,正如于文秀和于文华小时候也常常被三妹这样询问,但并不代表他们具有决定权。说回山笋炖鱼这道菜,儿时的于文秀倒是很爱这一口儿。
“起来了么?我想还有许多事儿没有说完,你看能不能继续?”夏梦和发来微信的时候,璎珞正被外婆叫去把堂屋靠西边儿墙的鱼拿出来挂到屋檐的竹竿上晒。
“你这电话的声音,昨天滴滴拉拉地跟下雨一样,聒噪了大半夜,我都不晓得你是怎么睡着的。”
“哦,是吗,我还真没注意。”璎珞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九点多时候那会儿装睡,竟然给外婆造成了那么长时间的困扰,心想以后聊天还是静音的好。直到撑着肚子吃了几口午饭,璎珞才在外婆与表弟的午睡之外,坐在檐下与夏梦和回了一句:“可以。”
夏梦和高兴地像个孩子,然后秒回:“你起得真早。那我开始咯!”
夏梦和从父母闲在的生活,说到金钱在他们婚姻关系上扮演的角色。原来一贫如洗时如胶似漆,等稍微积蓄了一些钱财后变得彼此猜疑,而到了如今富足,却形同陌路。父亲在大棚生意日渐稳定下来后,想转型却找不到出路,久而久之,渐没了斗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撞;尽管他也隔三差五地去找何顾兄,两人却再没有了少年时候做大做强的意气。原本土象的父亲发了点财,有着远大抱负的何举人却在选培种业的道路上步履维艰;二人的关系也渐成谈天说地到酒后寒暄。父亲直白地斥责过何顾兄的变化,而何顾只扶了扶镜框感叹道,世事难料。
母亲依旧离不开大棚,她总是与村里乡亲一起劳作,这在父亲看来很丢脸。他觉得自己艰苦奋斗,就是为了让她熊容若跟着享清福,她这样作践自己,是在狠狠地打他夏喜的脸!母亲却固执,还说这成功并不是他夏喜一个人的,人不能忘本。自己生成了农民,无论是在山里还是嫁到这平原上,当好农民就好了,老老实实地土里刨食儿,碍着他一个烧包假大空什么事儿!母亲三张银行卡里的钱从原来一共五万多到了后来的每张一百五十万,她几乎节衣缩食般打理着家庭的小金库。
直到父亲从公司支走两百万,又偷偷拿了母亲的两张银行卡摆在何顾的办公桌上说,自己准备拿五百万,在民权建立一个葡萄酒作坊。何顾笑父亲异想天开,更笑他不懂得变通,当年与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让他踏踏实实地做好农产品,不要投机取巧、自废武功,没想到他竟然对于葡萄酒厂的事儿念念不忘。这再不是改革开放初期,社会商品匮乏的年代,不说建厂生产葡萄酒多要少年才能真正转变成商品流通出去,不说成熟的供货葡萄农家,单是大鱼堵路的消费渠道就叫你铺货铺的苦不堪言,更别提外国进口的葡萄酒物美价廉到你难以想象。倘若你真想再做点儿什么新事业的话,倒不如学着胖东来,把邻村的大棚也改造得科技化一些,严格把控好时蔬的品质,叫更多的人吃上放心安心的蔬菜。
难道我就不能离开这黄土地了?按你的意思,我最好本本分分地当个农民好了?父亲气愤地说道,他本来觉得办酒厂何顾会欣喜若狂地一百个赞成。何顾说,我还想搞芯片呢,你看我这种子里哪能造得出那种东西。做自己擅长的,把擅长的做到最好,人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你原叫我跟你去做大棚,我不是瞧不起,而是因为我以为自己更擅长选培。人这个字,可以往大了写,写到顶天立地,也可以往小了写,写到柴米油盐。我知道你想成全我的梦想,但民权葡萄酒厂只是我的一个遗憾。更何况我的遗憾不是一个酒厂,而是咱们河南的经商环境,倘若各个工厂都能真材实料地在自己的产业链上做大做强,河南一定大有可为。毕竟从内循环的国家战略上看,河南处于全国四面交通的枢纽位置上,这样发散式投放产品,能够极大地管控物流成本和时效性。
憋了一肚子气的父亲回到了家,他才意识到银行卡的密码自己并不知道;他挖苦的语气说母亲,这些银行卡虽说是我名下,可怎么连密码都不叫我知道呢;有本事存到你自己名下去啊,那样才保险不是。母亲是黑户儿,她出门连住酒店都住不来,当初也只是在小作坊里打黑工。父亲的话很是惹怒了母亲,从此离婚的念头便是种下了。原本从共同追求致富,到相对富有后因着性格与追求的不同,各种小事都能够上纲上线起来。父亲中学毕业,对于新发生的事物总能认识并乐于参与其中。母亲虽比父亲小两岁,因为从没念过书,连字都看不大明白。这便是我父亲某次找我促膝长谈后,告诉我的所有了。
“咦,难道你母亲告诉你的不一样?”
“是的,母亲说父亲鬼迷心窍,长在了钱眼儿里。”
“哈哈,从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
“我爱我的妈妈,也同情我的父亲。但父亲做事不与人商量的性格,有时连我都受不了。”
“比如说?”
“比如说填报志愿,我报考的是历史专业,他非给我偷改成工商管理,要不是我在报考结束日前又确认了一下,那就......也正是那晚,我们聊了许多,他叫我第一次喝白酒。”
“是想你继承家业啊,有什么不好的呢?”
“什么家业啊,说好听点儿是个公司,不好听了就是我妈说的,种地。——我不是瞧不起种地,但我的兴趣不在那里,就像我何顾叔叔说的,人都有个自己觉得擅长的东西。”
“这可难为住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擅长。——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兴趣是整理国故,还是想当下一个王立群老师?”
“并不是,我就是想厘清中华五十六个民族从部落世代到无血亲关系下的权利认同流变,到后来几次显著动乱中,民族大融合与迁徙的历史路线。”
“哎呦不错哦!你这一看就是个大阵仗。——那么请问你对我们过山瑶了解多少。”
“过山瑶不太清楚,可瑶族本身大概是与畲族、苗族、土家族从原来的武陵蛮中因为迁徙和家族关系分化开来的。我们共同记忆的祖先盘瓠是一只五色神犬,这其实很有趣。别说现在,就是汉朝时,许多人的小名儿还叫狗子呢,比如司马相如,父母给起的名字是司马犬子。”
“哈哈,这么听起来我反而不觉得祖先是狗的这种传说尴尬了。——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是瑶族?”
“我妈妈是苗族,所以说我们。——你晓得狗剩儿么?我的小名儿就是这,意思就是连狗都不吃的东西。”
“这......叫人一时无语。”
“其实也很好理解,只是大环境改变了。我听老辈儿人说,以前都是多子多福的观念,家里虽然穷苦却像老鼠一样一生生一窝儿,吃饱是难事儿,营养自然也跟不上,稍微得个什么小病,可能孩子就没有了。孩子没了,又没钱埋,只乱坟岗里一丢。说是野狗,其实也不只是狗,反正不管怎么样吧,就如藏族地区的天葬一样,不是被秃鹫啃了就是被狼叼了。平原地区,狗多些,人们见得多的也自然是狗叼。而那些狗不叼鼠不啃的孩子,自然就是还活着的嘛。所以狗剩儿,也并不是字面理解的狗都不吃,而是希望这小儿并没有夭折,也就免于被野狗吃掉。我猜,埃及的狗头人阿努比斯所以是冥王,也是因着狗吃人的常见。蒙古族有个习俗,说死去的孩子啊丢在路边,三天后如果还完完整整地在原处,而没有被草原里的狼叼了,孩子的父母会再次带他回家,希望转世时候,还做自己的儿女。”
“你说的我有些毛骨悚然。我如今就住在山里,而且一只狗就窝在我脚边儿。”
“野狗?”
“不,外婆家的阿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山中行走碰到的。——不过除非原始地带,一般有人形成气候的居住地带,山林里其他动物都会躲得很远。”
“躲得远还是不熟吧,不然会和宠物一样围着你转。”璎珞觉得奇怪,因为自己忽然想到祥林嫂。
“这倒不假。——不过我还是想说说盘瓠为什么是五色犬的事儿。五色青黑赤黄白,大概是周朝开始的,传说是周公旦以五色配五行。可相对可信的历史资料,却将盘瓠传说记录在帝喾时候。有老妇得耳疾,挑出来一个大茧,放在瓠瓜做的瓢中盖上盘子,这怎么看都是在说飞蛾或者蝴蝶的茧。与你们同属一家的我们苗族却把这故事叫做蝴蝶妈妈。而盘瓠五色,大概是因着蝴蝶茧的光鲜艳丽。在晋朝时候的《搜神记》中,蝴蝶始祖变成了五色犬,不是由着蚕蛹来织衣服,而是因着五色犬盘瓠身上的毛发。这大概是从母系社会经变到父系时代的“理论宣导”。而故事之所以被放置在帝喾时候,大概是因为自周以来,因着分封建国的不断外扩,天下大同的思想便应运而生,从原来的四岳九黎,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国别的概念替代了部族,夏到诸夏不再只是单向部落,而成了文化认同下的国民。帝喾不仅生了禅让的开创者尧,也生了商人的祖先契,更生了周人的祖先弃。而苗族、瑶族大概也受到了此种“文化”的影响,而愿意把祖先看作帝喾的女婿。毕竟大一统的情势下,虽然会产生权力过度集约化的副作用,但彼此之间不再以攻国的战争伐异,大多数人则可以相对平稳地度过一生。”
“听来很有道理,那为什么是犬的形象,而不能是人的形象呢?”
“这里就涉及到原来部落时期遗留下来的图腾崇拜,黄帝还人面蛇身,蚩尤人面兽身呢。周朝一直有记载跟犬戎作战,诗经里更是提到不少,小雅六月里的猃狁是犬戎的旧称呼。史记匈奴列传里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猃狁本身也只是一种长嘴的狗。也就是说,盘瓠的犬化,很可能是蚩尤部落三苗之民与西戎混居融合后才产生的,比起蝴蝶妈妈的创世说要晚很久很久。楚人屈原自说颛顼之后,一般认为颛顼是帝喾的叔伯辈儿,楚人从东夷之地南迁到湖北湖南一带,自然带着同属东夷文化圈的其他部族,我想大概是居住楚地的时候,才形成了咱们苗瑶族人的祖先追找和想象,毕竟以前都是言说蚩尤,就像汉人说炎黄。至于《山海经·海内北经》中说,大行伯东有犬封国。郭璞注:昔盘瓠杀戎王,高辛以美女妻之,不可以训,乃浮之会稽。也正说明畲族从武陵蛮分离出去后,仍保留着咱们共同的祖先认同。可见战国时候,盘瓠的传说已经替代了蚩尤的大部落联盟。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想。说起狗头,我突然有个想法,无论黄帝或者蚩尤,他们先前更注重衣服,而人身狗首可能是他们对于面部与头饰有着更多的趣味追求;反正不管哪种形式地与动物相连接,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出于对自然神的敬畏,而祈愿得到相对应动物的“神力”,就跟现在人排八字、信属相、星座一样全由着混乱的思绪假想。倘若核战争以后,重创世界的不明就里的历史学生,都要在天上的星群里找大家的来源,还会大言不惭地断定,地球是一个外来文明共同建造的移民国家。”
“人们总是想找些共同且确定的东西,最后发现找到的不过是给那本来没有的共同且确定的东西提供一个共同且确定的框架,然后假装找到了它。——我有些认同你说的,但我还是感觉疑惑,人类究竟是要怎样一个共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