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地之中,她这样年纪的姑娘大都已是为人妇为人娘亲了吧?只有她,在江湖里蹉跎着美好年华,腥风血雨里混着,眉目间都是戾气,揽镜自照时,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对她早已过了寻婆家年纪这一事,花黍离倒也不急。
初初时有不少人因她应传言携断风一事上门来提亲,意欲通过联姻将这能得天下撼鬼神的先占了。
那时五庄的三姑娘不过十五,花黍离看破不说破,礼数做足了,叫她出来见一见,再胡乱寻一个由头诸如八字不相合、门户不当对之类,将人家打发走了。
后来她成了五庄的刀子,整日杀人,江湖礼又有传言她凶性残暴、暴戾恣睢的,便无人再敢上门求亲了。
她自己倒也无所谓,左右也没有过要嫁做人妇的念头,孑孓一人潇洒活着也是挺好,苏地这么大,她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做完,何苦被旁人拖累了。
她也这么与江离洲说过。江离洲年长她十三四岁,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花三与他说的许多事情得他一指点,往往能想明白得多好办得多。
她有些不能、不肯与大公子说的,与江离洲交待了,心里头也宽松些。
是以也罔顾大公子莫与江离洲走太近的嘱咐,得空就找江离洲,像找天底下唯一能听她说尽所有事的地方。
然而,纵是相知无不言、言则无不尽的,花三也有不能与江离洲说的。
花三怀揣着许多秘密。
江离洲也知道花三怀揣着许多秘密。
这一次,向来未曾见过也不大待见他的徐厚突然接连托了三封信,与他说起了花三三月在不兰城遭湘地余民重击,回庄后又遇上花黍离外出,遭了花锦郎的禁足与趁机暗算,被困在五庄内状况堪忧,请他援手。
江离洲可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虽已疑惑几年,五庄二主三主兄妹之间何以阋于墙至此,但问花三好几次,花三语焉不详,也不肯说实话,他便也不得解。此次花三被围困,江离洲按徐厚所请的走动了几方,欠了几分人情。
昨夜花三到了他这处,也传了徐厚给他的第四封信。
信里说,得江侠士相救,感激不尽,厚难以报,如怜三主,疏离为妙。
对徐厚这般用尽他又要他远离花三的兔死狗烹之“情”,江离洲倒也不甚在意。他原本也不是因为徐厚拉下身段来求了,才去解花三的围困的,他与他未曾谋面,素不相识,实在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千叮咛万嘱咐花三莫要与他深交的人,去欠了旁人人情。
只是因为花三落入险境了。但凡他能知晓,他必主动搭救。
只是因为花三罢了。
在茶馆挑了个好位置落了座,江离洲又不由自主望了花三侧颜一阵。除了自右眉划至左眼下的那道疤,倒真是与画中的人面貌一致。
若说不是,偏生长得这样像。
若说是,她是在五庄内长起来的,时间也对不上。
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