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问说我们的刀快不快?”
这一句就如天外飞来的一剑,直直的刺进了如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马牙子心头,一小半是吃了惊吓,而那大半则是因为方才踢在他小腹上带着鞋钉的重重一脚。
就在前一刻平日在市舶横行的马牙子还在人群中耀武扬威,陈家让他失了颜面,这个惯于为大食番商驱使的汉人当时正在数落着陈石佬是如何的忘恩负义,短毛又是如何的气数将尽。
借据烧了就能翻天不成?这婆罗洲可不是什么宋人的天下,还没寻见闽娘之前他还得守在这里,这是他分润的倚仗,等整治了短毛,那些好处还得着落在小丫头身上,可惜现在丫头被短毛留在了商站,只有先拿他家老子和兄弟出气,有这一家人在手,等短毛被撵下了海再去抓人也不算迟。
多少与陈家相善的邻居在一旁咬牙切齿的恨着,可有了刚才的两个榜样,又还有那几个持刀的恶汉守着,竟再没有人敢出头。
是时太阳刚要落山,天空在赤红的霞光映照下将马牙子的脸衬得绯红,看上去倒有几分兴奋和害羞的模样。
傅小飞就在最合适的时间悄然出现在马阿保身后,若是婆罗洲的密林中也有狼的话,肩上贸然被人一拍,就该要有所警惕了,只可惜除了老虎和被称作长鼠狼的鼬外,此地并没有关于这种危险的传说。于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刚刚以为只是前来报信的巴依手下,却不想招呼而来的是下身的会心一击。
簇新的鞋钉由不锈钢打造,走在冰上也不会有半点湿滑,如今在港外的泥泞中走了好长的一截,带着泥土清香的鞋底便成了惩治恶人的利器。旁人也不知傅先生方才的这一脚当真是酝酿良久还是只被那姓马的回眸一望的模样给恶心到的条件反射,总之,在最后一点阳光刚刚消失在海平面下,而星月尚未升起的片刻之间,刚才还在哈哈大笑的马牙子和他从巴依老爷那带来的恶汉手下已经没有再能笑得出来的了。
“你是张广生?”
傅小飞看着旁边坐在地上的男人,记得似乎是陈家的邻居,有个儿子还在自家班上读书。这男人是刚才想要帮着陈家理论的两人之一,原本眼睛就小,如今脸肿了一半,益发的眯成了缝,在傍晚的夕阳下脸色映着虚肿的浮光。
男人点了点头,算是应承。
“方才是哪个打的你?”
男人闷声闷气,不敢说话。
“你无需害怕,张五弟是我学生,你儿子无事。”
听了傅小飞的话,男人的眼中有了神采,但还是不敢指认,纵然那一帮恶汉已经倒在地上,身边还守着一群黑盔黑甲的大汉。
心中猜出了男人的想法,傅小飞转头看了一眼尚趴在地上发抖的马牙子,不知是在对谁大声说道:“依大宋法度,遇盗,杀之有功无罪。”
说完傅小飞看向另外一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男子不过十六七,方才也被马牙子带来的恶汉一番料理,脸上身上,伤了不止一处,衣衫也都破了洞。
“袁铁手,家中行二。”少年人迎上傅小飞的目光,并无俱色。
“愿意做我大宋臣民么?”
“只要能出了这鸟气,情愿跟着首长们干。”
傅小飞并不理会,抬手扔过一样东西。年轻人迅即接过,抽开一看,乃是一柄上好的短刀。但并未有半分犹豫,却推还了回来。
此番换了傅小飞略一吃惊,不过少年并未让莫名太久。
“我不用这个。”这一句充满自信。
退还了利刃,少年径自走向了最近的恶汉,那恶汉方才被关力原一个关节技便失去了反抗,他犹自握在手中刀鞘是造成少年身上累累伤痕的元凶。
那大食打手缓缓坐起,傅小飞示意旁人不要干涉。大食人恍惚中看见有人走到面前,未及细想,面门便挨了重重的一拳,鼻子当时便瘪了下去。
一拳、两拳、三拳……傅小飞在心中数到了十一,少年才慢慢停了下来。收起的双手浸着血水,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但少年的心中却是无比畅快。跟随家人背井离乡讨一份生活,纵然汉人在此地最是吃苦耐劳,也最能积聚家私,但却是别个眼中的肥羊,平日里做人做事都要低头,寻的只是个淡泊。但你不去招惹别个,自有别个找上门来,那马阿保说起来也是汉人,却倒过来帮着番商,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少年转过身来,对着众人露出展颜一笑。
“还真是一双铁拳。”傅小飞不吝激赏。
首恶被提了上来,马牙子已经不能再关注于下身的伤痛,他的恐惧来自当面。五个短毛跟随傅小飞而至,没见费什么力,自己带来的几个大汉便全被放翻,内中领头的阿克巴,往日射杀过两只老虎的,被短毛手中不知名的火器射过,成了一滩烂泥,半边脑袋不知飞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