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儿!”熟悉的呼唤。
允儿听出是谢彧的声音,惊喜交织,“谢公子!小姐正在生产。”
“我在殿外守着。”
许久,苏桐平安诞下男婴。谢彧早已准备了马车,车内铺满厚厚的软垫。他抱着苏桐上了马车,“桐儿,必须马上走。禁军的数量和敌军差距悬殊,宫中不安全。”禾苗抱着婴儿,允儿护着苏桐防止她受颠簸。谢彧驾车,在禁军的掩护下出了宫门。
马不停蹄,奔行一夜。谢彧抱着苏桐,来到山顶半月庵内,将苏桐拜托给了住持。谢彧将苏桐轻轻放在庵内的床上。
“桐儿,住持是我的故人,你待在这儿,她会好好照顾。”
“你呢?要去哪里?”苏桐反手拉住谢彧。
“都城危难,我需要回城抗敌。”
“城内凶险,你孤身难敌。”
“将士死战。”
......
北戎人在宫里杀红了眼,抢红了眼,他们像饿狼扑食一样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珍宝黄金。带不走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北戎人烧了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李炜调兵遣将,收付失地。两月,收付邑都。李炜亲自率军入城,昔日巍峨的殿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苏婕妤人呢?”李炜怒吼。
全国民力皆动,寻找婕妤。经数月,无果。皇帝震怒,严厉惩处一批办事不力的官员,加大力量寻找。又数月,无果。朝臣惶恐,上奏,“婕妤恐以身殉国,陛下节哀。”李炜怒不可遏,苦于一直找不到人,不得已下令挖掘宫城遗址。又五日,士兵禀告,在原合欢殿旧址内找到女子的尸骨。一月后,全城举哀,恸哭逝世的苏皇后。天子亲自送葬。许多百姓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远远地看一眼,圣上仪表威严,脸庞瘦削,两鬓许多华发生。
四年后。
小童安安带着一个啼哭的女子进到庵内。
“施主,为何啼哭?”静和师太问道。
女子啼哭不止,“钱郎许诺要与我厮守一生一世,如今却爱上了别人。
“师太,你明白一生一世吗?”
有两个人曾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爱。
一个,是明月的清晖。
他们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却终究抵不过一道圣旨。他用生命挡在她和危险之间,带她摆脱劫掠的土匪,逃出作乱的宫门。他在,险境中孤立无援的她总是心安。他送她逃离了动乱的深宫,又以身殉了军人的使命。
北戎割下被俘将士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王彩晨受刺激过度,成了疯子,四处游荡。两年前,静和下山游历。偶尔遇到她,她已经神志不清,逢人便问:“谢彧在哪?苏桐在哪?他们一起跑了。”人人对疯子避之唯恐不及,没人肯搭理她。静和可怜她,买面给她吃。王彩晨絮叨不止。
“谢彧跟着苏桐走了。”
“他恨我......”
“恨我夺走了他心爱的人。”
“他恨我......”
当年,王彩晨对谢彧一见钟情。奈何谢彧已经心许苏桐。王彩晨便想了个法子,央求皇后姐姐在特召入宫的名单中加上了苏桐的名字。又以谢彧父母的安危逼使谢彧迎娶自己。为防止生变,又借皇后的权势打压宫中的苏桐,使得苏桐不得面圣。不得宠的妃嫔,在宫中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好在后来沐云兮得到皇帝的宠幸,吃穿用度各方面处处照顾苏桐,那段日子才没有那么艰难。直到谢彧迎娶王彩晨过门,皇后才停止对苏桐的打压。此后,苏桐得以面圣。
一个,是蜡烛的光芒。
苏桐阴差阳错入了宫,成为皇帝的妃嫔,靠着李炜的恩宠在宫中生存。他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苏桐,甚至情意上面,也分给了苏桐几分。但他是皇帝,有他的妥协退让,有他的权衡取舍。苏桐没有妄求过帝王的一整颗心。她不计较妃嫔如云,也不汲汲营营于后位。她明白帝王的无奈与苦衷,她愿意为了他退让。她也曾一心想和他过好当下的日子。可江山的风雨终究倾颓了她守护的家人。苏桐苦苦哀求,仍避免不了父亲无辜被贬,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她像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可李炜,却弃之不理。宫变当日,苏桐独自留在宫中,她内心对那人的恨却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恐惧。谢彧抱她离开合欢殿,允儿灭了最后一根燃着的蜡烛。恰当的时间,恰当的机遇,她有幸逃离了皇宫。
女子仍然啜泣不止,静和双手合十。
“施主,一生一世很长,不可当真。”
一生一世很长,不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