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收回递出玉佩的大手,把玉佩含在掌心不断的摩擦:
“我应该早一点觉察出来的,当阿翁将这枚玉佩送给我时,我就该觉察出来的,父皇应该也是吧。”
“什么病好多了,什么不需要人伺候,根本是回光返照,阿翁的手明明是那样的冰凉,我们也都握过,但为何就是察觉不到一点呢?”
李世民满面不耐,双手依然死死的抱着李渊:
“你说够了没有?”
李佑将玉佩重新系在腰间,然后朝李世民拱手道:
“请父皇松开阿翁。”
李世民连连摇头:
“我不,父亲还没去大明宫,我要带他去!”
李佑抬起头,正视着李世民道:
“阿翁去过龙首原,便相当于去过大明宫了。除此之外,他老人家知道盒子里装的是吐谷浑王慕容伏允的人头,而将智云叔叔的玉佩送给儿臣,也说明阿翁已经知道儿臣的改变,并认可我这个孙子了,既如此,还请父皇节哀。”
李世民面色一怔,看着怀中的李渊,凄然一笑:
“呵,我到底,算什么人子啊?”
“连亲生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满脑子光想着把太上皇移到大明宫,向世人彰显我这个君王的孝心,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啊,早知如此……”
说到这,李世民转头看着李佑,笑容越发凄然:
“是为父贪求了吗?”
“我为什么,要上天眷顾我呢?其实大明宫可以不用修那么快的,吐谷浑的战事也没必要那么快结束,至于你,也不需要改变。”
“那样的话,你阿翁一定还会活着的,对吧?”
李佑闻言,面色平静的反问道:
“活着很重要吗?”
李世民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佑:
“不重要吗?”
“不重要!”
李佑伸出手指着被李世民抱在怀中的李渊,毫不犹豫道:
“请父皇认真的看看阿翁,他的脸上,不是正笑着吗?而儿臣身为阿翁离世前跟他待在一起的最后一人,我可以肯定,亦敢担保,他老人家直到驾崩前,人都是笑着的。”
“偏偏父皇这段时间的努力,都被阿翁看在了眼中,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阿翁可以选择自己驾崩前的人生,我相信,他还会想看到他的儿子为他祈求着上天的眷顾,祈求着大明宫可以在夏季之前完工,祈求着吐谷浑的战事可以尽早结束,当然,也包括儿臣的改变,而这,正是阿翁含笑而终的原因不是吗?”
此话一出,同在殿中的褚遂良和长孙无忌相视一望,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羞愧,是啊,身为人臣,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燕王殿下所言极是,请陛下节哀,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昭告天下啊!”
“陛下,国丧为重,太上皇已经驾崩了,身为君王,请您务必振作!”
李世民闻言,看了一眼李佑三人,才松开李渊,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
直到这一刻,天下无敌的唐太宗才开始接受他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但即便如此,皇帝依然缓了很久。
等到殿外夕阳西下,他人才重新站起,又一次伸出手将李渊扶起,又一次把李渊搂在怀中,但这次,李世民终于转头冲李佑道:
“过来帮忙。”
李佑点头上前,父子二人合力将李渊负在李世民的背上,李世民的眼泪也终于流淌,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哗直落。
可将李渊背往太极殿的路上,李世民每一步都走的极稳,李佑在旁扶持,走了没多久,见李世民汗如雨下,想跟李世民替换,李世民却跟他说,李渊小时候背过自己无数次,自己也总要背一次,李佑便不再说什么了。
而这时,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也在李世民的授意下,将李渊驾崩的消息传至宫中各处,顷刻间,举宫哀嚎,等到昭告天下,整个大唐也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李佑注定要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因为李世民将李渊背到太极殿之后,就因用力过度,丧父之痛,这边刚把李渊放下,那边一直身,眼前就一片昏眩,晃悠着栽倒下去。
李佑眼疾手快,一把将李世民托住,正欲喊人,太极殿外就传来一声惊喝:
“父皇!!!”
李佑循声望去,当即开口道:
“三哥,快去找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