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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自我疗伤

周一一到,我就催徐志斌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我还怕他后悔,以为那天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是因为喝醉了酒。我真是一个傻的不能再傻的女人了,我竟然还相信徐志斌是真心爱我的,怕他酒醒之后会后悔,舍不得和我离婚。哪知道他比我还想早点离婚,还害怕我纠缠他不肯离婚,怕我跟他闹,怕我向他索要赔偿,去单位里把他的名声搞臭。

我们的离婚办的很利索,谁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也没有挽留的可能。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桩带有病毒的婚姻,如果不尽早隔离,说不定谁就有可能死在对方的手下。我和徐志斌都恨不得自己把章盖上,从此形同陌路,再不会有任何瓜葛。我们在对方眼中都是一种致命的病毒,都恨对方恨得牙痒痒。

我和徐志斌离婚后,心情糟糕透顶。这种糟糕和以往不同,不是难过和痛苦,而是自我否定。我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彻底的失败者,干什么都将一事无成。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和无知,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一次又一次跌落在人生的陷坑里。我感觉自己依然心智不成熟,看人不准,在表象上花的时间太多,注重的都是外在的东西,很容易被蒙骗。

我的再一次离婚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责备自己,我恨徐志斌的卑鄙无耻,恨他的下流,不是个东西,但我更恨的是我自己。我在感情的世界里,为什么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呢?我在心里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我的人生经历也不少了,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在现实生活中却总是不会看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二十几岁就已经两次离婚,我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一个不正经的女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靠男人生活的,以为我是个很虚荣的人,靠色相专骗男人的钱财和感情,岂不知,我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一个。自我否定比纯粹的痛苦、难受,更要命,更可怕。我对生活的信念全无,连去看女儿的心思都没有。我悲观到了极点,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吃喝玩乐也没多少快乐,爱情也不过是一种伤害,穿着打扮再漂亮也毫无意义,人生终将是一场幻灭。为了活着每天要当牛做马,还不如早点死了好,死了一切苦难就解脱了,就再也不会有烦恼了。

非洲的朋友知道我的事情后,特意从白云区跑过来安慰我。她给我讲了很多的道理,带我去教堂,企图用基督那颗博爱慈悲之心让我放弃心中的仇恨,皈依上帝,虔诚的侍奉上帝,传播福音。我哪里听得进去,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各种痛苦、难过、不安,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把我折磨的喘不上气。她陪了我好几天,直到我情绪稳定了,她才离开。

她对我的安慰其实毫无用处。我被自己的观念深深地束缚着,根本走不出来。我只觉得生活毫无意义,什么金钱、权力,都是些狗屁东西。人都是欲望的奴隶,得不到满足不快乐,得到满足也不快乐,整天自寻烦恼,自讨苦吃,还把一切都归咎别人,人是没有救的,早晚都得痛苦一生,唯有死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自己经营的网店和实体店分给了我的几个员工,把租的房子退了。我把自己读过的书和物品全都送给了我的员工或是附近的租户,然后带着身上的钱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湛江,我打算在那里结束自己不幸的一生。

我到达湛江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坐的是旅游大巴。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不幸之中。一路的颠簸,丝毫不影响我对痛苦的执迷。我回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王强,想起了可爱的女儿,我甚至都在回想留在王家村儿子的模样。想着想着,我眼中就噙满了泪水,最后竟然哽咽起来,抽泣之声把坐我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都给吓住了。当时压在我心头的痛苦真的太大了,真的是痛彻心扉,肝肠寸断,脑子里想的全是些不美好的东西。我觉得自己真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的到来完全是一个错误,不然我的亲生父母就不会直接把我扔了。我是一个不幸的人,也是一个给人带来不幸的人,我给父亲带来了很多的麻烦,给王强造成了巨大的伤痛,也将给儿子和女儿造成可悲的人生。想起这些,我就痛不欲生,伤痕累累。

下了车我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我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不过我不想打扰其他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最好能像一阵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死是需要勇气的,也是最为愚蠢的想法,可我当时就是想不通,就觉得唯有死这一条路是可以彻底摆脱痛苦的方法。我当时住的酒店刚好在《湛江师范学院》附近。我订好了酒店,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然后就跑到大街上去溜达。我想在临死前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上痛苦的人们。

我走出酒店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刚好附近有个商业街,我就去逛了一下。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这么晚了,街上依然很多人,很多都是学生,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一边吃着手中的烧烤或是零食,一边聊着某个让人心动的男人。我看着那些充满欢乐的笑脸,心里没有一点的高兴。我独自一人逛到凌晨一点,实在是走得精疲力尽了才回酒店睡觉。我这个晚上睡得特别的香,并没有临死前的惊心动魄,或是因为害怕而睡不着,可能真的是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我第二天睡到了上午十一点才起床。等我准备出去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据说台风马上就将从这里登陆,酒店的服务人员提醒我,没事最好别出去。我也没听她们的,还是一个人退了房,离开了。

我本想坐公交去海边的,可是公交车都已经停运了。风越来越大,吹着路两旁的树东倒西歪,哗啦哗啦地响,商店门口的广告牌也都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不时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像一台破旧失修的老机器。我迎着狂风在街上艰难地走着,路上行人很少,车也很少。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行色匆匆,他们看见我也都是匆匆一瞥,然后径步离开。商店的门也大多关闭了,这种恶劣的天气把正常的人都给吓得躲起来了,但对我这种想死的人却一点也不起作用。我在肆虐的狂风中前行,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开始下雨。

我在广州也经历过台风,可我还是小看这里的台风了,完全跟广州的不一样。暴雨倾盆而下,就跟高山倾泄而下的瀑布一般,能把人直接给推倒。尤其是狂风,具有排山倒海之势,能把一棵大树连根拔起。我被暴雨淋了一身,还几次差点被风吹倒,我本来是想寻求一下刺激,可最终还是屈服了,找了个最近的酒店住下。在酒店里,我都能听见风撞击玻璃的声音,哐啷哐啷地响。台风一直吹了两天,暴雨几乎没停过,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风过雨停之后,我来到了海边。面对涛涛巨浪,我思绪万千,死亡在那一刻开始动摇起来。我记得当时刚好是黎明时分,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犹如一张硕大的笑脸,微笑着慢慢向我走来。我站在堤岸上,吹着惬意的海风,眺望着远方那一轮令人陶醉的红日,静静聆听着大地的声音。好长一段时间我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像一尊雕像一样屹立在海边。我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爱,对一切美好的事物依然满怀热爱,我的心依然是热乎乎的,可我却鬼使神差地跳了下去。冰冷的海水在一点一点消耗我的体力,求生的本能迫使我努力挣扎,但我终究没能爬上海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好几天了,我被一位出海的渔民救了。

住院几乎花掉了我所有的钱,这下我的日子更加艰难了,还好我的手机、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酒店。我住院的钱都是救我的大爷帮我垫上的。出院后,我回到酒店去取我的包裹,还好一切都在。我在酒店订了三天的住房,可到了日子我人却不在,也没有退房,酒店人员发现我把东西落下,几天也不见我,就替我把东西保管起来。我拿回了东西,把钱取出来还给了大爷,手头剩下的钱就没多少了。

渔民的日子很辛苦,风餐露宿,生活并不富裕,出海打鱼也暗藏着不少的危险,收入也不高。大爷为了救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搭上了,真的是一位好人。

大爷已经六十出头了,脸上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整张脸都黑黝黝的,略微有点呈褐色,就像山里挖出来的红黏土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后布满了一层灰尘。双手干瘦,手掌全是老茧,不过很灵巧干练。大爷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也很老,可身体还是很硬朗,尤其是干起活来非常的利索。大爷跟老伴相依为命,他们有一个儿子生活在青岛,在那边安了家,是军人,放假的时间少,很少回来。儿子生了一儿一女,都生活在青岛,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不过,两位老人都很宽心,尽管儿子儿媳妇难得回来,但他们依然觉得他们很孝顺,逢年过节都会给他们打电话,不时寄些东西给两位老人补补身体。两位老人都清楚身为军人的儿子有自己的难处,保家卫国才是他的首要职责,他们也以此为骄傲。

“大爷,我的钱住院全花完了,现在没地方去了,可否在您家住几天呢?”我把钱还给大爷之后对老人说。

“可以,可以,住多久都可以,家里有地方住。”大爷非常客气和友好,“孩子,大爷没有什么要说的,只要你别再想不开就行,我和你大妈平时都忙,你自己随便点。住多久都行,家里不缺你这一口。”

“好的,好的,”大爷简单的几句话就温暖了我的心,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我满口答应着,“我会好好活着的,再也不会做傻事了,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让我能再一次好好的看这个世界。”

“那就好,那就好,”大爷很高兴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怜悯和慈爱,用他那浅显却很有哲理的话对我讲,“想开了就好。孩子,别太为难自己,活着就是很苦的,想开了也就没什么。耕田的牛不苦,不累吗?它们不也活得好好的。我跟你大妈都是过来人,这一辈子都快走到头了,我们什么事没经历过呢?我出海几次都差点没了命,你大妈也活得的提心吊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常吵架,两个人还动手打架呢,也差点离婚了,可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会想开的,苦也好,累也罢,熬熬就过来了,别想不开。多想高兴的事,不高兴的事总是会过去的,时间久了就淡了,放不下的事情,就交给时间,他会帮你放下的。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看你是个好姑娘,人也长得漂亮,很聪明,以后别干傻事了,再大的苦都会过去的,人活着活着就会活出滋味来的,苦也会变成乐。现在你还年轻,可能体会不到我这把年纪的生活,那就多给自己点时间,慢慢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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