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楚夫人和乳娘都在昏睡。
刑辽和稳婆一夜未合眼,却殊无半点睡意。母子俩瞪着两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心中沉重异常。
刑辽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跟母亲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头发紧,一点声音发不出来。他使劲儿咽了两口唾液,想把堵在喉咙间的东西咽下去,却是越咽越堵的慌。
稳婆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轻声道:“辽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淘气,偷偷把外祖刚采摘回来的猫儿眼根草砸烂,中了毒,全身长满了红斑,水泡,爹和娘把你送到郎中那儿治疗,吓得郎中掩面狂奔,大呼你是得了麻疯病,会传染人,还叫你爹和我快些把你送到山里埋了,否则全村人都会被你害死。”
刑辽被母亲的沉重弄得心头也象压了一块大石。勉强笑笑,说小时候实在是太过淘气贪玩了,吓着爹娘了。
稳婆没接刑辽话茬,继续道:“辽儿,你可还记着猫儿眼根草长什么模样?在山坡上向阳的地方一丛丛的,绿色的,细细的茎,不分枝,花是那种碎碎的一团团的淡紫色的小花,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它。现下正好时值早春,猫儿眼根草的花期到了,那种淡紫色的小花在山间很是显眼,你明儿歇值的时候去挖几株来,用油纸包好了,千万别碰它的根,过几天娘自有用处。嗨!但愿你爹爹在天有灵,保佑你这根刑家的独苗能够平安无事!”
刑辽不明白娘想干什么,紧皱着眉头听着,不敢打断她。
稳婆的语气透着那么的依依不舍和力不从心。刑辽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娘亲象是在说临终前的嘱托!
刑辽感觉脑子象一团糨糊,要说没东西吧,有,肯定是有想法,要说有东西吧,让他说出来到底脑子里的想法是什么,他还真是一团糟。他想把那种若有若无的又千丝万缕的缠杂不清的思绪理出个头儿来,却发现自己想破脑袋也无能为力。
稳婆不再说话,眼神直直的,仿佛在看另外一个她不能看穿的世界。
刑辽在娘亲的目光中,感受到绝望的气息,是的,是绝望,不带一丝希望的绝望。
风敲打着窗棂,呼呼的声响划过刑辽的心,象是一把把薄薄的刀片,把他原本那颗乐观的心割的伤痕累累。
母子两个沉默了许久,时间仿佛凝固在母子俩对望的那一刻。直到锦衣指挥宫婢将一抬初迎礼搬进内室,母子俩才从沉默中惊醒。
锦衣打发了闲杂人等,冲稳婆点了点头。稳婆默默地走到红漆木雕的小床边,抱起楚夫人的孩子。
锦衣则打开初迎礼的大礼盒盖子,先拿出数量颇丰的初迎礼放在仙人桌上。
稳婆探头一看礼盒已经见了底,空空如也。她做了个询问的表情,锦衣嫣然一笑,伸手在礼盒提梁上雕着的凤嘴里一按,礼盒底板向上一翻,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