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不知道当年所谓的新政又或者新党,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但是看看黑婆罗洲远征军的模样,大概不过是‘师法洋蛮、变法图强’的那个套路。
新党很幸运,他们的新政真的让大玉朝的国势扭转,一支黑婆罗洲远征军,居然能占据那般巨大的资源地、殖民地,足以证明他们的举措是成功的。
新党很不幸,他们太成功了,当他们掌握的力量,威胁到了大玉朝的太后和某些旧派贵族的时候,灭顶之灾就已经注定了——换成正常的,真正的末法时代,所有人都是普通凡人、血肉之躯的那种世界,新党掌握一支强大的舰队,掌握一支强横的远征军,他们足以挟持朝政,足以改天换日。
奈何,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步入末法,却依旧有一些超凡之力残存。
大玉朝禁宫供奉们,也不知道出动了几个。
刑天通明,刑天鲤的父亲,黑婆罗洲远征军的高级将领,坐镇黑珍珠港的舰队司令,就这么战死了。刑天通明的死,也意味着黑婆罗洲远征军的全军覆没,侥幸逃生的李魁胜等一批残兵败将,已经无法影响什么。
于是,新党覆灭了。
于是,新政凋亡了。
于是,旧的官老爷们又洋洋得意的开始吃空饷、养小妾,贩官鬻爵,配合着洋人老爷们建租界,刮地皮,祸害大玉朝的百姓了。
那些老牌的,在地方上,在朝堂上盘根交错,有着强大影响力的权贵老爷们满意了,于是,高高在上,英明神武,将那些新政‘逆党’一网打尽,一扫妖氛,还朝纲正气,让众正盈朝的太后老圣母,自然就得到了所有官老爷的全力支持。
于是,太后老圣母屁股下那张垂帘听政的龙椅,就更加稳当了。
于是,十年前刚刚被太后老圣母随手一指,直接指上皇位的当今皇帝,就越发的清闲、逍遥,可以随意的叫荤堂子的戏班子,进皇宫大内唱荤戏了。
至于说国势颓废,至于说列强欺凌,至于说甚至让东云坐大,甚至说,黑婆罗洲近千万的东国移民,悉数落入东云人掌控为奴……
不过是苦苦百姓罢了。
太后老圣母和众多权贵,歌照唱,舞照跳,养小白脸的继续养小白脸,养小姨子的继续养小姨子,哎,甚至连小舅子都可以一起养着,这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呢!
“难怪,之前和内务府织造处打交道,她们垄断了整个江南地区,最好的丝、绸、绫、罗、茶、酒、盐、糖,乃至瓷、漆、麻、粮的买卖,所有进出口份额,由她们一言而定,居然每年年底的总账本,都是亏本的。”
刑天鲤微笑,他抬起左脚,本来想踹一脚嬴蛰。
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如今拥有的巨力,自己还没习惯‘五行天巫’之躯的狂暴力量呢,他就伸出手指,朝着外面游荡的一尊实力最低,大概只有炼精化气境界的鬼卒勾了勾。
一缕阴风飘过,那面色青白,通体被一件古秦重甲包裹的鬼卒无声的飘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刑天鲤的心意,随手从朝议大殿的废墟堆中,捡起了一根水缸粗细的大柱子。刑天鲤咳嗽了一声,这鬼卒呆了呆,操起自家长戈一通乱劈,将那水缸粗细的大柱子劈成了拇指粗细,然后‘啪’的一声抽在了嬴蛰的背上。
一击,嬴蛰身上龙袍粉碎,他背上的皮肉被抽开了寸许宽一条血印子,血肉模糊,看上去好生狰狞。
嬴蛰嘶声惨嚎,趴在地上胡乱抽搐,嘴里甚至喷出了白沫子。
一旁的嬴蛾,北河蒼暝、南山桦桄面皮抽抽,忙不迭的向刑天鲤磕头如捣蒜,唯恐这鬼卒也给自己狠狠的来上一下。
他们突然醒悟,刚刚那鬼卒为什么要用长戈削柱子了。
那般水缸粗细的大柱子,还是紫檀木的,若是被那鬼卒冲着嬴蛰来一下,嬴蛰怕不是就成了肉饼?
嬴蛰嘶声哭喊:“是朕的错,是朕错了。”
刑天鲤轻叹了一声:“你们也是够无耻的,黑婆罗洲都交给了你们,你们东云有皇室、北河家、南山家,还有其他十几个实权公爵家下面的商行,还要和织造处做生意,啧啧,还享受密约上的特供优惠。”
“看看,看看,织造处给你们提供的诸多东国特产,最好的质量,最低的价格。呵呵,在江东行省,一包品质上好的生丝,市场均价在两百八十两到三百二十两上下浮动,而你你们东云商行,从织造处拿货,居然只给一百两。”
“就算一包生丝,均价三百两罢?织造处卖给你们一包生丝,成本就亏了两百两。”
“而这两百两银子,归根到底,还要算在东国老百姓的头上。”
“生丝如此,茶叶、瓷器等货,无不如此。”
“原本东国的丝绸、瓷器等贵货,在伱们东云,都有二十倍、三十倍的利润。你们这些年,从织造处用市价的三成拿货,你们的利润,就到了百倍以上。”
“百倍利润啊,这些钱,有多少是从东国百姓身上吸来的血?”
“难怪,西北诸省数年大旱,数以亿计的百姓化为流民,几乎易子而食,朝廷却连一粒米、一钱银的赈济都没有拨下去。这些原本应该用在民生上的钱,想必都被你们东云人捞了去。”
刑天鲤冷笑。
嬴蛰嗷嗷惨嚎,他熬过了最初那一股子最灿烈的疼痛后,强忍着眼泪,嘶声嚎叫道:“您这话,却也不公允。请问,大玉朝上上下下,已经稀烂。就算我东云不去敲骨吸髓,从他们手上占足够的好处。”
嬴蛰抬起头来,喘着气,吐着白沫子,嘶声道:“就算我东云不占这个便宜,织造处给极西百国的好处又少了么?织造处每年搜刮民间,筹集的巨量金银,归根到底,一大半还不是给了古三家的甲子行走?”
“万一的万一,就算没有我东云,没有极西百国,没有古三家甲子行走从大玉朝身上吸血……嘿,嘿嘿,嘿嘿嘿,您以为,就大玉朝,就玉族的那群山林蛮夷奴婢辈的下三滥货色,她们会把黎民百姓放心上?”
“没了咱们,那太后老贱货,还不一定多么穷奢极欲,那些王爷、大臣,还不知道怎么糟践百姓。被我们刮走的那些金银,会有半个子儿用在那些百姓身上么?”
刑天鲤冷肃的看着嬴蛰。
他突然微微一笑:“是,你说得有道理,罪魁祸首,最大的祸害,还是大玉朝现在的那些……呵呵。不过,贫道并没有什么忧国忧民的大情怀,贫道只是一个……”
刑天鲤很惆怅的看向了天空,他低声嘟囔道:“贫道只是一个,就算穿越了,也不会手搓核弹的文科生啊。啧,贫道,只是来给这辈子的生父报仇的,一个俗人吧?”
“侥幸,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刑天鲤看向了大玉朝的方向,看向了大玉朝西北的方向。
看了许久,他喃喃道:“李叔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咳咳。”
他站起身来,通天妙竹轻轻一抖,‘嗤啦’一声巨响,一抹剑芒横扫三里,硬生生将朝议大殿旁边的几栋殿堂轰成了粉碎。
他俯瞰着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嬴蛰等人,沉声道:“头疼,我该如何处理你们呢?杀了你们?让东云重归战国乱世?似乎很不错啊。”
嬴蛰等人疯狂摇头。
刑天鲤沉声道:“嗯,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扶持一个新的圣皇?似乎,也很有趣。”
刑天鲤很恶劣的笑着,通天妙竹一下一下的轻点地面,在地上戳出了一个个细小的,深不见底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