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梦境,很短,也很长。
短,短在没有内容。她甚至看不见什么视觉上的东西,只能模模糊糊地体会到什么……诸如谈判,战斗,或者羞愧,等等各种抽象的情景,还有感觉。各种感觉。
她说不上来,就好比一种沐浴在金色光芒下,坐在黄金王座上的感觉。但她感觉那时的她已经不是自己了,灵魂超脱体外,失去神智。
长,长在这迷幻的梦境绵延不绝,她仿佛感觉自己失去了时间,从活在时间轴上的三维生物,重新变回了一个点,固定在某段历史中的一刻,永远地固定在这里,过去近在咫尺,未来遥遥无期。
就在她伸出手要去触碰过去时,她醒来了。那“触碰”的触感重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伴随着自己睁眼的那一刻,她便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醒了。”
“嗯……”
海德薇看了一眼周围,是舰桥,她的新家“不灭之星号”的舰桥。
左边的手臂断处装上了一条全新的机械臂,她“原装”的那条——尽管是被机械液改造过的手臂——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虽然这具新的肯定更好,看上去就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这种身体缺失了一部分的心理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海德薇很清楚,自己还将接受各种升级。战斗的,外貌的,但她绝对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特修斯之船的可能性的未来。她能承认,但也只能承认原装的自己,倘若每一处器官肢体,每一个细胞都被换过,那还是自己吗?
她伸出手,那机械臂里安装的心灵控制器转发器伸出一个微小的天线,细细的铜丝就像某种虫子的触角在外面轻轻摇摆。
而且自己作为待业好几年的宅女,在获得这艘船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到了地面上人类社会的各种权力斗争,和财富的争夺之中,在能够保证自己所爱的一切都受到自己本人强而有力的保护下之前,她一刻也不能安寝。
霍平和黄有光固然很可疑,现在也完全可以马上去质问他们,找他们算账,但那可以往后再做,她现在就一个想法:她必须,马上,尽快,把家人接过来。
现在这地方已经好比她的家,自己租住的廉价公寓是时候可以退掉了,把所有东西搬过来,搬到这里的起居室里,然后马上把自己和阿花的家人接过来,如果可以,这里就会成为两人以后真正的家。船舱中部有着广阔的起居室,还可以有一个大型的生态循环系统,尽管这些子系统基本上都是坏掉或者不存在的,但要修好,建设好它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现在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她这样想。
海德薇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花啊,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事。”
“怎么了……?”他细微如蚊子般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抬抬眼皮,“你先松手。”
阿花松开手来,这才发现她完好的那支手臂已经被他捏的发白了。
“所以你是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一直,就这么待在这里,是不?”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嗯……”她翻身过来,侧躺着看着阿花,眼中似在思索,沉思,“我有一个猜想。我在想霍平霍局长,会不会是咱遇到的爆炸案的主谋。”
阿花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一下子站起来,用极度惊奇的眼神看着海德薇说:“你说什么?!”
“霍局长,是,我们遇到的爆炸案,的主谋。你还不清楚吗?我看了,是管道燃气爆炸,但这里周围一圈都没有人,甚至最重要的——消防和公安,起码已经十几分钟二十分钟了,一直到我们坐穿梭机跑路时都没有来。这很蹊跷对不对?”
他不说话了,如果真有这种可能呢?但他为什么?
“你进的安全部,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他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摆摆手,“泄密,泄密。”
然而海德薇伸出葱指,她戳戳阿花的额头,然后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
“这里是外太空,而我,我是星舰女帝,现在居然是你跟我说泄密哦……快嗦,具体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很为难地,也很谨慎地解释了这个她此前闻所未闻的安全部是什么部门。“防卫安全局”,由中央直辖,近数月以来新成立的,还连带了一个名为“技术边界学会”的兄弟部门,国家科学院下属。光听上去就很不像是正经部门,但各类要求非常严格,并且只招收新考入上岸的年轻人。部门机关内井井有条,正常运转,并非是个皮包部门。
只是就目前而言,似乎只有信息分析的文书工作,所以大头在于网安和信息收集整理的活计。而这些内容恰巧不是阿花他的主要工作内容。
“所以你只觉得自己是来熬资历的,是不?”
他点点头,这才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