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长城以北的广袤草原上,与中原的秩序逻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首先,草原上的降水量稀缺,使得游牧是这里唯一可行的生存方式。
要建立中央财政,税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但在草原上,游牧者的生活高度流动化。
他们如同草原上的风,难以捉摸,逃避征税变得异常容易。
这使得征税的成本远远超过了其收益。
花费巨额的成本去征税,却只能收回寥寥无几的税款,这样的买卖显然是不划算的。
因此,中央财政如同空中楼阁,无法建立;
而官僚体系,也因为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而难以维系。
没有中央财政和官僚体系的支撑,草原上的大规模治理便成为了空谈。
在这里,人们只能以小部落为单位行动,依靠熟人关系来维持群体的稳定与和谐。
英国的人类学家邓巴曾提出过一个著名的“邓巴数”理论。
他研究发现,一旦群体规模超过150人,
再想维持群体内所有人之间的密切关系,
要处理的数据量就会超过大脑的处理极限。
也就是说人类大脑只能处理150左右的人际关系,
一旦超过这个数,大脑这台CPU就会超负荷……
因此,超过这个规模的群体就不再是个熟人社会,而是变成陌生人社会。
在陌生人社会中,规则就是唯一维系秩序的关键。
但是规则的执行就必须需要有官僚体系的支持,草原上,又无法养活官僚。
因此,当部落的规模逐渐扩大,超过这个临界点时,
它就会自然而然地分裂出新的部落,继续以小集群的方式来行动。
这样,草原上的部落便如同草原上的花朵,星星点点,各自绽放,
共同构成了这片广袤土地上的独特风景。
李婉儿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
“可你方才提及匈奴帝国的辉煌崛起,转瞬又言草原部落难以逾越150人之限。
这两者之间,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老年方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缓缓解释道:
“草原之上,那些如匈奴、鲜卑、蒙古一般被后世铭记的游牧帝国。
也就是刚刚说的,是因为中原的一统,倒逼着众多部落交织而成庞大联盟。
联盟的核心,就是那位大权在握的大可汗。
他凭借对战利品分配权的绝对垄断,
构建了一个独特的、由战争滋养而成的中央财政体系。
这与中原帝国依托税收构建的财政体制大相径庭,
草原的财政,是战火的馈赠,是胜利的果实。
因此,只有大可汗能够率领部落勇士,从富饶的中原掠夺回源源不断的物资。
才可以持续巩固其战利品分配的主导权,游牧帝国的统一与强盛便能得以维系。
然而,一旦大可汗失去了这份战斗力,无法再为部落带来战利品。
帝国的统一便如同沙丘上的城堡,顷刻间便会崩塌。
故而,对于草原上的大可汗而言,首要之务便是拥有超凡的武艺与领导力。
这与中原官僚制帝国对皇帝的要求截然不同。
中原的皇帝,只需确保统治的正当性,即父终子及的继承顺序,便能稳坐江山。
草原的大可汗,却需时常披甲上阵,以战养国,
若不能身先士卒,引领部落夺取胜利,便难以赢得部众的衷心拥戴。
正因对大可汗战斗力的严苛要求,
大可汗的继承人,绝不能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