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个人认为,最有趣的秘密应该放在最后……这里是众多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亲人的安眠之地。曾经有一位‘从神’于第四纪末在此陨落,祂的大部分特性都被回收,但仍有一部分骸骨掩埋于此地——毕竟,祂残余在这里的污染和影响难以消除。如果不让这里的怨灵、亡灵、幽魂、僵尸、水鬼和食尸鬼被祂吸引,去守卫祂的骸骨,他们的活跃很快会引起官方非凡者的注意——那就麻烦了。”
“‘收尸人’途径的天使?”
两双明亮的蓝眼睛紧盯着“他”。
“是的。但祂本身还具有其他途径的非凡特性。选择在这样资源丰富的地方建立‘彼岸世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我们会帮助你。”
“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帮我?呵呵,虽说我不打算做什么好母亲了,也不至于让你来帮我吧——这里只有你还不是半神。再说,第四纪末怎么会有'收尸人’途径的天使死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而官方又放任你们在这里建起了宅邸……”范妮脸上扬起的微笑一点点淡了下去,“不是吧,又是那一套……难道这里真的只有爵士比较纯净和正常了吗?”
“是的,就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时可是安德雷拉德们的鼎盛时期。”“莫里斯”勾起嘴角,“祂和索菲亚有些相像,但祂的精神状态可比索菲亚糟糕多了。祂一直陪伴着大公,为祂传递讯息,既没有参加‘四皇之战’,也没有参加‘苍白之灾’,顶多只是去战后的废墟里转了一圈。第一次还好,第二次就出了问题——祂仅存的那一丝理性也被疯狂吞没了……后来的事你也应该能想象得到——生活就是这样,你好不容易躲过了什么不死鸟、魔狼、异种、冥皇和祂的子嗣们,你的家族好不容易摆脱了狭隘的限制,变得无比繁荣,结果你还是要去死。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你们还挺像的。只是,祂成功了,将我们的使命延续,而你,却选择了逃避。”
范妮瞪大了双眼,她的瞳孔渐渐涣散开,麻木地张开嘴……
索菲亚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缓缓地抬起手……
“逃避……疯狂……我没有错!使命……为什么在意这种东西?明明你先放弃了我……你们就是因此衰弱的——你们的疯狂使安德雷拉德家族分裂……不对,我在说什么,我明明记得我之前……我疯了吗?嘻嘻,我是不是已经疯了,才会想象出这样的对话……不对!爵士呢?在哪里?他在哪里!——告诉我,我真的疯了吗?为什么抛弃我?……母亲!您听我说啊,母亲……为什么我听不见您的声音了……闭嘴!呸!去死……”黑色羊角向两侧延伸,一片片黑褐色的羽毛再度爬上她的身体,一种汇聚了疯狂情绪和欲望的黑色粘液从羽毛的缝隙里滴落。
“哦,桑吉斯好得很,现在正在跟大公交谈呢。我们最好不要打扰这样温暖的时刻。”“他”愉悦地笑着,“冷静点,你其实还没有真正疯狂。只是祂的祝福让你原来的那部分灵魂更加活跃了,在形成平衡之前,多少会有些混乱。更何况你还处于这样一种不友好的环境里。”
“我没疯?我没疯!哈哈!是吗?原来可以这样!——真好,哈哈哈哈……”
她又突然停止了大笑,蓝色的眼睛睁大,狠狠地瞪着“他”:“笑什么!你根本就不是他们!你笑什么啊,别装了……”
“莫里斯”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向索菲亚眨了眨眼。索菲亚只是皱着眉地瞄了“他”一眼,又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的声音也依旧平淡冷静——
“吉雅。你能接受这种方法吗?”
“接受。我为什么不接受呢?这可比生孩子好多了!有这种方法你们为什么不早说?!”范妮仍然瞪着“莫里斯”。
“很好。这算不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莫里斯”的微笑愈发夸张,嘴角几乎咧到了颧骨上,“——毕竟,你看,‘照片消失了’。”
索菲亚向后退了一步,“莫里斯”则向着她前进了一步。
“什么照片?”范妮依旧警惕地瞪着“莫里斯”。
“你看看?”那双戴着无光手套的手捧住的她的脑袋,“咔嚓”一声,硬生生把她的脑袋转了大概二百七十度,“看。”
“他”松开手,黑色的粘液争抢着将“他”盖住,使“他”化作阴影向四周散去。
范妮在下降的翻滚的粘液与影子后,看见了一个脑袋——红发灿烂,绿眼深邃,五官锐利,他的脸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红色雀斑。
“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范妮小姐,你的耳朵去哪了?”恶毒污秽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她看见血液从那些雀斑里流出。她尖叫着用手抓住了耳朵——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她的手上沾满了腐烂的碎肉和黄绿色的脓液。她低下头,在黑影边上,她看见了一对已经腐烂的耳朵浸泡在深红水洼中。
她也在水洼中看见了她自己,眼神木讷,肤色黯淡、覆盖着混合黑液与脓液的羽毛,身体肿胀。就像是“彼岸世界”里的……
“这是祂的赐福,也是祂的诅咒,‘灵性与疯狂共存,混乱与生命的舞步’——只有离开‘彼岸世界’的蒙蔽,你才能清晰地听见祂的呢喃与启示,那时你才能真正理解‘死寂与生命中的入眠者’的奥妙。但你始终抱着侥幸心理去逃避与糊弄,不愿正视与直面我们。所以,等待你的只有一种结局。”这是冷淡平静的声音。
——是雨水,混入雨中的疯狂灵性成了精神上传递声音的介质!难怪她的头愈来愈痛了。可恶!要不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她的危险预感——甚至让她对危险预感本身产生了危险预感?!……
“‘彼岸世界’里应当都是亡者与将死之人。这里算是‘彼岸世界’,不是吗?顺带一提,那位从神的名字是‘因法诺尔·安德雷拉德’。放心,吉雅·特劳玛拉·安德雷拉德,我们记得你们的贡献,你们注定回归于安德雷拉德——”那是带着虚假笑意的声音,“总之,让我们恭迎——鲜血与暗影之子,伟大的桑吉斯·安德雷拉德!”
那种冰冷与恐惧再次袭来,它们吞噬了她,蓝色的眼珠里映出了……
与现实世界叠加的荒原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众多藏于荒原地下的亡灵与不死生物,有什么在荒原消散之前卷走了它们。
她倒在红色的潮水里,肤色愈加黯淡,身上的羽毛不断生长,身体渐渐肿胀,流出混合着腐烂脓液的粘稠黑液,一对蝙蝠般的羽翼撕裂她的后背爬出——末端也长着棕黑的羽毛,庞大的弯曲羊角布满神秘花纹,鸟爪尖锐……
她看见了!当她被潮水彻底淹没之时,终于看见了——不是什么疯狂而虚幻的紫红月亮,而是深红光辉之下的、被汇聚而起的血液高高举起的红色头颅——正向她笑着,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