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侯府院里清风习习，虽是秋日，但院中仍有不少盛开的花卉，香味清冽不浓郁，这样的院子里无论品茶还是小酌，都是惬意之举。

纪曜此刻便正在院中饮酒，不过按照暮川的说法，他这就是杨梅汁。

今日纪霖没来他院中，难得落个清静才有这闲暇的时间，他便想起前几日从翠竹轩带回来的这坛酒，拿了酒就在院中喝了起来，从前在皋涂山的时候他也会用山中的梅子酿酒，找来山中的一些小精怪一同畅饮，不善饮酒的鸟精喝几杯就醉得变回原型，扑腾着翅膀飞到一旁的榆梅枝头打瞌睡，话痨的犬怪一喝酒就喋喋不休，总有那么多话说不完，这种时候一向温柔的兔精也会嫌他聒噪，跳起来就是一拳，将他打晕在地，逗得大家仰头大笑……那些日子似乎并未远去，但纪曜此刻想起来却又感觉遥不可及。

倒上一杯仙居梅，浅饮一口，梅子的味道很浓，与他从前酿的梅子酒相差无甚，纪曜细细回味着酒中的梅香，心中思索着一些事情。

这些日子他得以出府，但是所查甚微，据纪伯涵和纪浩之所说洛京皇室定罪北幽王的证据是走私黄金与丹砂灵石，勾结北夷、私铸兵器，但北幽王已逝，没人知道黄金与灵石来自何方，可纪曜知道这些东西均来自皋涂山，如果不是北幽王主谋搜刮皋涂山的宝物，那北幽王府的黄金与丹砂灵石又作何解释，什么人能够躲过北幽王的眼睛把大量的黄金宝石运往北幽城，把他擒去关在北幽地牢的是谁，一定要得到他头角和灵丹的人又是谁。

“这些人总归是一伙的。”纪曜一口闷下整杯梅子酒，紧紧握住酒杯，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

梅子酒起初喝着的确不醉人，但是后劲稍大，纪曜一人喝了大半坛下去，慢慢的酒劲上头，提剑到院中舞了起来。

他的脸颊上有些红晕，一看就是醉了，但神智却还尚有清明，他感觉到心脉中有一股真气压抑不住，似乎即刻就要迸发而出，他只得使劲舞剑，用尽全力把真气化为剑气，每一招每一式似乎有人在牵引，好像这些剑招并不是他自愿使出来的，可是他每一剑都又使得顺畅自然，行云流水。

几番招式下来，纪曜额头已经冒出一层汗水，最后一招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剑气破风而出，这最后一剑结束时在院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徒留站在远处凉亭的侍女看着墙上的裂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倒是院中的纪曜持剑而立，银光长剑，微风徐徐。

“这是你的功法。”不是疑问，是使出这些剑招后的笃定，纪曜细声地自言自语：“这是你的功法，对吧，纪曜。”

是的，这是原本的纪曜留在体内的真气，每一招每一式都与他的灵识相融，白榆能使出这些真气与剑招，皆是因为这具身体是纪曜。

正当此时院里来人了，刚好见到纪曜最后的一招击中院墙。

“小公子，你这剑法真是霸气，虽说使的是剑，但气势丝毫不输公子的长刀，只是……这院墙又做错了什么呢？”

来的人正是暮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两人均是端着精致的木匣，表面雕琢有精细的花纹，绘以金丝银线勾勒出耀眼的纹路，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什么事？”纪曜手臂收回，手腕一转，把长剑往旁边一扔，凉亭的侍女淡定的展臂挥手接住飞来的长剑，然后顺势放入剑鞘，一气呵成。

暮川领着侍卫走到院中，轻轻侧头示意侍卫把木匣递到纪曜面前。

“近日府中为夫人与世子妃新打了一些珠钗首饰。”暮川打开木匣，拿出一只簪子向纪曜展示，“诺，管家说做得多了些，就让我也往你院里两盒。”

纪曜一时语塞，他又不是女子，要这些珠宝首饰做什么，这暮川又在搞什么。

“珠钗首饰往我这里送，我看着像需要这些东西的人？”纪曜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小公子，你现在用不到，再过些日子，一定用得上。”暮川把簪子往木匣里面一丢，小跑几步跟上纪曜。

“哦，那你说说，我如何用得。”纪曜反问道。

“嘿嘿～”暮川忍不住笑起来，“小公子，你这失忆呢，不记得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可能不重要，不记得了也无所谓，但是有一件很重要！事关你的下半生。”

纪曜瞬时停住脚步，暮川一时没有收住步伐，咚得撞在纪曜身上。

“哎呀，小公子，你这怎么说停就停，让人没点准备呢。”暮川急忙止住脚步，立在纪曜跟前，整张脸就要凑到纪曜面前了。

纪曜抬手把人往后推开，眼神上下扫视一眼暮川：“下半身？”

暮川被看得发怵，恍惚了一下，转而解释：“下半生，下半辈子！”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嘛，就是你的婚事，那不就是下半辈子很重要的事情嘛，你这成婚后，我们侯府不就得多个四夫人，你这院里不就得有个女主人，这些簪子、玉佩首饰，嗯，对吧，用得上吧。”

暮川恨不得自己的嘴说话能再快一些，被纪曜看得实在太让人尴尬了，纪浩之让他想办法把婚事透露给纪曜，他左思右想好几日都不知如何开口才显得自然不刻意，好在前日里碰见管家领着人往府里运了好几盒珠宝，这才想到借着珠宝说事情。

“成婚？”纪曜震惊不已，嗓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他这些日子只想着查北幽城的事情，同侯府众人相处也是大致了解过从前的纪曜，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有婚事在身，他是绝对不可以留在这里成婚的。

“是呀。”暮川微微抿嘴，嘴角扯出一个笑，“侯爷定下的。”

暮川心想，终于说完了。

“你给我过来，把事情说清楚。”纪曜深吸一口气，随即一把抓住暮川的胳膊，把人往凉亭里面拽。

暮川心想，那正好，把这婚事，那东阳陆氏与凤山，全都一并给说了，省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