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被唤醒，在一场神圣但诡异的祭拜里，托里斯卡纳迎来了崭新的纪元。祭礼结束之后，人们很快把自己身上的粘液全部清理了个遍，囊泡也随之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不见了踪迹。

何三川跟着他最初见到的男人在托里斯卡纳周围散步，之前太过匆忙，自己刚从迷雾的折磨里挣脱出来就见证了祭礼这种震撼人心的大场面，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周围的环境。囊泡被清理之后，露出了村庄原本的面容，如果不算上午那一幕，托里斯卡纳与其他地方别无二样，甚至这里民风淳朴，人民热情，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村民爽朗的笑声。

“你是说，托里斯卡纳是这个世界的「基点」？”何三川问道，被人们称作“祭司”的男人刚刚给他这个外来者讲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庞大的信息量一时让他难以消化。

“没错，”阿莱扎伊点了点头，“你可以将整个世界看作一个漏斗，一个倒放的圆锥体，而托里斯卡纳的位置正式这个圆锥体唯一的顶点，也被人们称为世界的基点。尽管没人知道为什么世界可以用这样一个不合理的形状保持平衡，但大量的学者和域外客用经历证实了这一点。”

域外客说的就是何三川这样的人，没有背景，没有联系，毫无征兆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突然出现。现如今的学者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域外客们无一例外都只在「审判日」前后降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规律。

“那你们住的这些东西是？”何三川用手在半空中画了个椭圆，照着想象中的囊泡的样子比划了比划，“你们通过这些东西来躲避审判日的到来？”

“挺聪明啊，”阿莱扎伊看了何三川一眼，这家伙的理解能力比常人要快上许多，“审判日，也被其他地方的称作浩劫日，重启，各种说法都有，不过都指是同一件事。你说的囊泡一样的东西是托里斯卡纳人的茧，当然，只是这么称呼，茧能保护人能躲过审判日的灾难。上面的人也有他们自己的办法，但无论是方法还是设备，除了茧以外的手段在托里斯卡纳都不起作用，人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其中不少人以身涉险而牺牲。上一任祭司就是死在了试验里，否则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哥哥。”

“不好意思。”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阿莱扎伊，何三川沉默半晌只能憋出一句道歉。

“不用不好意思，对抗审判日是每个人的宿命，不只是托里斯卡纳人，这是连你们域外客都躲不过的灾难。”

“在托里斯卡纳，审判日十年一轮回。在托里斯卡纳以上的地区你还可以在审判日到来时去别的地区躲躲风头，但如果审判日的范围波及到了托里斯卡纳，那就是一场不可躲避的浩劫，到时候去哪里都没用。不过你挺幸运的，这种灭世浩劫起码近几年里不会再出现了。”

“不用打那些防御措施的主意，”阿莱扎伊看出了何三川的心思，“那些东西对域外客没有用，除了离开这个世界，现在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帮助域外客平安度过审判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何三川问出了之前看过的小说里最经典的那句话，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身负重担的主角，即将承担起拯救这个世界的使命。

“你要活，我们也要活。”阿莱扎伊站在坡顶，俯瞰这座建立在世界的基点上的村庄，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他们的房屋、庄稼尽数毁于一旦，但这些村民仍旧保持着对生活的乐观主义，拼尽全力只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活下去，“托里斯卡纳人离不开这里，就像在地下衍生出无数条根系的枯树，我们世世代代扎根在这，不能离开，也不会离开。”

阿莱扎伊口中喷出的烟雾弥漫开来，转身向山下走去。

“明天早晨起来我带你去森林看看，森林里有座神庙，神庙里或许能找到穿越托里斯卡纳到达上层的空间的办法。”

阿莱扎伊把他哥哥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何三川住了进去，从清早神经一直紧绷到现在，刚刚又废了些体力去爬坡，何三川谢绝了阿莱扎伊邀请他共进晚餐的好意，冲凉后就早早地躺在床上。

没来由地，从心底里升起的一股绝望袭击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