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余白杭喜欢去满觉陇张家和太太们打牌,不光能赢钱,还能听到不少八卦。
本来这张家牌桌是不缺人的,张家大爷和二爷的正房太太,大爷家的一个年轻妾室冯氏和二爷家的二房李氏,四个人正好。可最近这李氏又怀了,已经四个月不方便久坐玩牌了,这才找上余小爷来打牌的。
这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呢?比起聚义堂和富商巨贾是比不得,但也颇有些家资。这张氏兄弟二人早年做生意攒了些家底,现在上了年纪了,平时热爱钻研戏文,对昆曲颇有些研究,在当地是蛮有名气的昆曲名家。也成立了一个曲艺协会,他们二人是一把手和二把手,后来又办了个昆曲教坊,穷人家的孩子送到这里去,供吃供住,所以也招收了不少孩子进来。
可谁能想到,豆蔻词工,画堂锦屏,背后却是落红无情,围困迷楼。
一切的噩梦都从这里开始。
余白杭胡了一局,右脚搭在红酸枝圈椅上,张开一把纸扇扇着风。
几个太太们微微抱怨,“又让余小爷赢了银子,我们的月钱都不够输了。”
张家大奶奶董氏不乐意了,“得了吧二奶奶,二爷最敬重你的,除了李氏是你身边的人被抬了房,二爷这些年也没再纳过妾。”
二奶奶吴氏轻哼一声,“那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不比大奶奶轻松。”
这话实在太酸了,人家的家事,余白杭也不想多问,却看得见挨着他坐的冯氏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大奶奶,看着大奶奶的脸色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
打牌打累了,等着鲜果甜食上来的空档,董氏和吴氏聊了聊各家各院的家常,聊了聊李氏的孩子,余白杭也没兴趣。正无聊呢,余光瞥见冯氏好像对自己这把折扇感兴趣。
“你要看看吗?”余白杭把扇子递给冯氏,这冯氏年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芙蓉玉面,杏脸桃腮,如果余白杭真是个纨绔公子,还真未必不动心思呢。
冯氏小心接过折扇,“是文徵明的字吗?从前,我最喜欢的诗就是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可这温软的娇声细语又引得两位正室太太的反感了,余白杭怕她们多想,还是和这俏娘子保持些距离。想想也是,刚刚还影射两位老爷外面有人,冯氏这样貌人材,肯定不受正房待见啊,相必这冯氏进门的时候也掀起了几番宅斗风浪吧?可事实远远复杂得多。
那日余白杭走得比较早,冯氏送他出了张府大门,看着他上马就回了府。可余白杭走了两步又下马回来,拿了锭银子给了张府对面一家小茶水铺子的大娘,他想知道张家这几位女眷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间茶水铺子在这儿开了十几年,张府的事情几乎都知道,见余小爷最近经常来张府打牌,也就没顾虑其他。
“这大奶奶虽然不太喜欢冯氏吧,但大事上也没为难过她,因为这冯氏七年前掉了个孩子,都月份挺大了,再无法生育了,所以董氏并不顾忌,只要旁支并无所出,她的大儿子就还是嫡长子,她的儿子就是董氏最大的事情了,其他的她全都不管。”
余白杭的杯子轻微晃动,茶水溢出来,“等等,你说,七年前?可冯氏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出头啊。”
大娘过来把余小爷的桌子擦了擦,“是,冯氏今年,大概二十还是二十一了,可她进府好像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但掉孩子是七年前我不会记错的,前几日张府早上等水车的时候还聊起这事儿了。”
怎么可能呢,七年前,就是十三四岁,月份挺大了,就是十二三岁怀的这怎么可能呢?
目前杭州城的女子平均婚龄是十七岁到二十岁,因为不管富人还是穷人家,都尽力让女孩子也读书,不那么着急嫁人。女孩子读了书眼光高了,自己心里对未来郎君也有个度量,婚嫁上除了父母和媒人,自己也能拿拿主意。
大娘看余小爷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坐下为他解惑,“和东城西城不一样,这张府娶亲年纪小,已经是约定俗成了,这西院二房太太吴氏,当年进门的时候也就十三岁,现在怀着孕的李氏,抬房的时候也才十五岁左右。”
一声脆响,余白杭把茶杯捏碎了。
“小爷别扎伤了手。”大娘要进里屋拿些白布来,余白杭说不用了,留下赔茶杯的钱,出门上马回清河坊了。
聚义堂门前,何严在门口等呢。
“老大回来了?那柳展小姐说”
余白杭把马缰绳递给何严,像一阵风刮过一般面无表情跨进院子,“让刘诚来我房里找我!”
“那晚饭”算了吧,老大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何严把青帅牵到后院马厩交给马夫,赶紧去叫刘诚了。
余白杭的住处是独栋,花间长亭后面的荷花池,九曲小桥过去,正对着的就是余白杭青瓦白墙的小楼。共三层,一层吃饭、议事,二层书房,三层是卧房。余白杭身边不喜欢有人伺候,除了来送吃食的,一般他都是亲力亲为,平日只有屋外有四个小弟轮流站岗。
已是傍晚了,聚义堂里外已掌上了灯,刘诚从小廊桥上匆匆赶过来,抬头便见老大站在二层窗前,嘴唇紧闭,目光盯向远处雷峰夕照,面色十分不悦。刚才不是去打牌了吗?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刘诚一刻不敢耽搁,赶紧跑着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