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时候姒水就注意到这个老头了,他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袍子,拿书的手关节突出,皮肤发皱,但手指白皙细长,从一双手可窥见其风骨,而他手上拿的是一卷《灵棋经》,在赌坊读占卜起卦的书,正如蒙面小姑娘进赌坊一样清奇。
老者似乎很受人尊重,他这么一拦,中年男子收敛了脾气,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老头,老头自然而然坐下,仿佛那位置本就是他的。
“这些够吗?”老者把几锭银子放在桌上。
“够”,姒水眼角微挑,“可我只有这些”,她揪住荷包底,一小堆碎银子叮叮咚咚在桌上滚动。
咦……
小姑娘阵仗这么足,大伙儿以为她是财大气粗的大玩家,没想到口气很大,钱包挺小,不由得一片哗然。
“可以”,老者一只手的四个指头依次叩落在桌子上。
“你赢了,这些全是你的。”
“你赢了,这些归你,剩下的我留欠条,按帝都最高的利息先欠着。”
还敢玩高利贷?秦言昼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小姑娘,可有什么办法呢?阻止她吗?她从不做这么自不量力的事!
“成交”,全场一片议论纷纷,要么说这姑娘不知死活,要么说这幕后一定有猫腻,众说纷纭,许多吃完饭回来的赌客也围拢过来,等着看好戏。
“怎么玩?”姒水谦虚有礼又成竹在胸。
“你挑”,老者气定神闲。
姒水环顾众围观的赌客,见其中有一位提了一篮子红豆,想是没卖完,提着回家,路过,进来看热闹的。
“老伯”,姒水朝他走过去,众人纷纷让路,提红豆的老头以为自己看个热闹竟看出了麻烦,吓得直往后退。
“老伯,我们认识吗?”姒水眼神和善,气质随和。
“不,不认识”,老头觉着奇怪,回答得磕巴又警惕,赶紧紧捂住腰包,“我老汉从来挣的都是血汗钱、辛苦钱,路过进来只是瞧瞧,不赌,更没钱借你!”
老头滑稽可爱的动作惹得围观的人一阵好笑。
“不跟你借钱,红豆跟你要一把,我不给钱的,你可以少给点”,姒水温和地看着他。
“嗐!”老头放松了警惕,“原来是要红豆”,老头岔开五指在篮子里狠狠地搂了一捧,“自家种的,现剥的,你看颜色多好啊,难怪姑娘稀罕。”
老头实诚,把红豆递给姒水时,姒水请他直接放在桌上。
道过谢,姒水这才转回那位老者,“猜单双,数红豆,一局定输赢。”
“双”,老者慈眉善目。
“那我就单”。姒水亦是温婉闲定。
这下精彩了,大家都等着看老者研究半天术数,这次能否一如既往窥得天机。
众人摩拳擦掌,流着哈喇子,都迫不及待想验证那豆子剩下的是一颗还是一双。
伙计拿来一根细长的竹枝,开始在众目睽睽下拨动着豆子,一双、两双、三双、四双……十、十二、十四……一百、一百零二、一百零四……
不用伙计开口,围观的众人眼尖、口齿清晰,早就跟着数上了,整个赌坊里都是异口同声数豆子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些豆子,比老者比姒水都要紧张,不光看剩下的还要看正在被扒走的,生怕伙计眼神一疲劳就多扒拉或少扒了一颗。
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