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痛楚中,桃白白眉头紧皱,眼睛明亮,神情坚毅。
不过十息时间,眉眼间已经汗水横流,衣服之下,胸腔青筋暴动,血管如鼓。
他的视线由明亮变得模糊,意志终究抵不过猛烈袭击的痛楚。
他陷入幻觉。
湖畔的芦苇、岸下的流水,在眼中扭曲变形,变成各种各样的魔鬼,冲着自己龇牙咧嘴。
黑暗袭来,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叶逐渐紧绷,使他犹如溺水,大口吸着气,却吐不出去。
他的思维开始紊乱,眼前世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白点、红点、黄点……这些有色斑点飘来飘去,十分好动。
只剩下本能。
他痛不欲生。
仍要保持清醒。
绝不能叫嚷出声。
忽然他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腹部那股将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的痛苦山呼海啸而来。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长矛,从天空落下,破开他的头颅,贯穿他的脏腑,将他钉在地面!
一道、两道、三道,此时此刻,气海之上,竟然拔起三道龙卷。
这三道龙卷并无交集,遥遥相隔,互不影响,龙卷之内有清亮凤鸣声回荡不止。
龙卷下端像一个尖锥,又像凤凰鸟喙,不断下探,将气海搅个天翻地覆。
夜空中扭曲的月亮,在桃白白眼中像一个被解构了的恶魔,这可恨的冰冷月光就像一柄无形巨锤,一次次下落,探底,要将桃白白击个粉碎。
桃白白身体缩成一团,在亮银色天地间分外可怜。
仅仅半刻,却似半个世纪那么久,以致于要昏死过去。
随着药力散去,痛感减缓,体内龙卷也慢慢平息,气海重新变得波澜不惊,恢复平静。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仔细内视,就会发现覆盖氤氲气息的气海之下,隐约可见被龙卷开辟出三个巨大空洞。先天气息缓缓从气海流出,涌入空洞。
过程太过缓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填满。
清新的海风拂面而来,使人神聪目明,桃白白躺在沙滩,身体累得要死,精神却亢奋得不行。眼前的世界像一副拼图,无形中似有一把手在拨动,世界胡乱跳跃着,过了数息时间才恢复原样。
他清醒过来。
芦苇摇曳着,发出簌簌地声响,桃白白仔细聆听着它们发出的声息,分辨着每一种生物留存在这个世界的气息。
“终于挺过去了。”
桃白白摸着腹部。
盘凰丹并不能立刻见效,不会像传说中说的那样,一些凡人吞服仙丹,立刻身轻如燕、白日飞升。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
浑身酸软,差点摔倒。
他走到河边,望着河面,在芦苇丛中找到了自己的脸,苍白如纸。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真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桃白白望向远处,河面上不时闪耀着五颜六色的流星。
刚才的幻觉并非全是幻觉。
那是执法堂弟子驱使飞行器械巡查。
不,不是巡查。
是在搜寻。
无论找水行禅还是其他东西,不久后都会到达岸边。
桃白白咧嘴一笑,真想冲着他们大喊:别找了,没结果。
他站起身,收拾心情,打算返回寝室。
接引小镇和朗星河间隔着一块弧度较小的沙地。
走上缓坡,客栈的轮廓就现出形来。
一道人影正靠着栅栏面向桃白白而立。
桃白白心中激荡。
那是一道秀丽的身影。
前一世他和初小药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
清晰地脚步声传来,初小药向前跑了几步,忽然想自己跑啥,于是站定身子等他过来。
“喂!”
柔柔的声音落入桃白白耳中。
“啊?”桃白白回了他一个音节,意思是我听到了。
“啊什么啊?你怎么不睡觉?”初小药问。
“睡不着。”桃白白走进初小药,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她真好看呀。
眼睛弯弯的,笑不笑都像两道漂亮的彩虹。
鼻凝新荔,皓面贝齿,小巧玲珑的翘鼻那么生动,微微突起一点,就像一块白腻的羊脂美玉。
她穿着一件粉色宫装,长发及腰,穿着两个白色发带。在清亮的月光下,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真是一个容易动情的季节。
“我也睡不着,饿得头发昏,你饿不饿?”
折腾了老半天,桃白白腹中空空,她这一提竟真有了饥饿感:“饿。”
初小药说:“喂,要不要一起弄点吃的去?”
“天上有鸟,河里有鱼。”桃白白张嘴即来,见初小药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一撇嘴,“但我什么也捉不到啊。”
初小药有些郁闷,大晚上她翻来翻去也没从后厨翻出什么熟食。
什么是河里有鱼?有鱼我能用手捞上来?有鱼我还能把它变到盘子里?
真是莫名其妙。
“河里有什么鱼?”初小药无比郁闷的问。
“当然是大鱼了。”
“能吃?”
“嗯。比大象还大。”
“然后呢?”初小药白了桃白白一眼,“——你帮我弄吃的。”
想起水面那些人,桃白白即便很有兴趣,也赶紧打消念头:“你还是早早睡吧,鱼晚上要睡觉啊。”
“……”初小药一阵无语,“把水搅浑,它们就睡不着了。”
“可我要睡觉啊。”
初小药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定他这理由并无不妥,便向另一侧歪歪头,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桃白白虚伪地咳嗽了一声,低着头赶紧走进了院子。
经过初小药身边,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进院子里:“走了,别找了。这会儿上哪弄吃的?”
初小药抬头瞅了瞅月亮,皱巴起小脸,被他拽着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嘟囔着:“吃不到东西,明天要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