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官手中的火焰在可怖的咒语凝聚后竟溃散开来向着其内部躲藏起来,高温使他整个人的身体从内部燃烧,但可怕的是因为地处冥河边缘,河对岸的死亡浓雾凝聚了太多的死亡,而河岸这边死亡的概念被削弱了很多。瑟柯小的时候曾在死唤大蛇拉耶的伴护下游玩过那整条河谷,他清楚的记得那些不愿死去的老人、旧王,贵族还有些有名的迟暮英雄,他们无言地彷徨于此以此暂缓死亡的统召,面对灵魂的永息,身份也好财富也罢,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微渺。
“死唤蛇……难道说?那个执行官?”
“没错,那个执行官正是法恩。”
“瑟柯大人,你看,瑟奈森好像恢复了体力,伤口也愈合了。”
“大概是在最后,瑟奈森使用了什么秘药吧?”霍德叹了口气。
“不是的,他…被死亡接纳了。”瑟柯眯起了眼。
霍德有些惊讶,他褶皱的面容里排满了疑惑。莉莉丝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耐心地解释。
“是的,您也知道,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的肉体毁损,修补极其困难。第二次的人性丧失,想要召回也只能通过高阶的千人仪式,最后是绝对的灵魂送归,众生之魂回归死亡之渊,十恶不赦之魂还会被押送到深渊底层,永远接受折磨。”
“仪式?魂归!?几十年来,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解释!难道说,瑟奈森已经死了三次?等等,那伤口?”
“不是的,瑟奈森至少到现在肉体都未曾经历过一次死亡,他直接以生者的身份被授予不会通过衰老而死亡的权能,那是阿洛的意志,不透过这个面具,你是看不见的。”
瑟柯轻轻敲击了脸上的骸骨面具,三人目视远处的对峙,死亡大蛇从河面升起,庞大的身躯震慑着河岸的彷徨生灵,有些灵魂意志薄弱的直接就被岸东的浓雾吞噬,其余的均整整齐齐跪拜在地,双手合十。瑟柯脸上浮现微笑,因为六十年后的今天,他全力拔剑带来的压迫感,也能够达到拉耶光环的程度了,吓死个十人八人的,也算是入门了,不过比起那种程度,洛玛基的光环才最为恐怖。
面前的瑟奈森眼神逐渐失去光芒,而拉雅也在浓雾的包裹下慢慢昏迷过去,霍德看着瑟奈森踏入冥河,也知道拉雅在此将会迎来她的第一次死亡。
“代行者大人!老朽有一事相求!”
这扑通一声的下跪属实给瑟柯吓了一跳,不过瑟柯从那个角度短暂地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锐利。他没有去搀扶这个年近耄耋的老者,而是庄严肃穆,低头望着他。
“老人家,请说。”
霍德缓慢的抬起头,还算坚硬的精神勉强支撑着那一把老骨头。他干燥的嘴唇像劈裂的柴,枯涩无血。
“我在圣教附属的公会工作了二十余年,各形刺探真相十五年整,这个幻象也看了不下无数次,今日听您一言,几乎否定了我小半生的意义,我天生魔力低弱无能,荒诞一生。老朽深感羞愧…代行者大人,可否将面具与我一用?使我能够窥探那死亡的真谛!”
瑟柯心里暗是噗嗤一笑心想不就是借面具用一下而已么,至于这么夸张?不过对方这么恭敬,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回应才对。于是,他决定好好配合一下霍德。
“你当真打算窥视死亡的真相吗?哪怕肉体破灭?这东西……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半脚踏入冥河,只要能够知道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瑟奈森会抛弃拉雅,为什么拉雅在那一刻肉体停止了生长?为什么我时刻能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他再也不回来见我!”
瑟柯的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手中的面具却被他攥得更紧了,因为他明白,就算是给他看了阿洛的意志和魂归的轨迹,他也不能理解瑟奈森,但也许回答错误问题的最好方法,本来就是错误的答案吧,他丢出手上的骸骨面具,陷入沉思。
而霍德呢,他颤抖地将面具贴近自己的脸,但有种巨大的魔力仿佛在排斥他,每贴近鼻尖一点,整个面部就像是溃烂灼烧一般的疼痛,可就算如此,霍德竟一声都没有吭,他忍着剧痛,在那从天而降无数无形的白色巨手与缎带中找到了瑟奈森的灵魂,他发疯了一般冲向梦境对着无神的眼眸呐喊!
“瑟奈森!!!!”
霍德明白,这里只是梦境罢了,无神的眼怎会理会,而拉雅的身体,也依旧会如万千重复的过往一般,被炎拳击出一个空洞。他低下了头,泪水滑下,与脸上已经灼烂的血一起,凝成两道鲜红。
“拉——雅…?”嘶哑的陌生声音。
“嘶——??”霍德猛地抬起头!
他没有听错,看过无数次的梦境,竟然在此刻发生了异常,本应是置她不顾的瑟奈森此刻竟是拖拽着那苍白大手折返回来,向着发疯的法恩挥出了最后一刀,那一刀距离显然不够,但剑气却同时穿透了拉雅与法恩,他向着拉雅唇语了什么!没人猜的到,可见的是拉雅睁大双眼的呆滞。瑟柯有些惊讶,他转头问向莉莉丝。
“莉莉丝!梦境……是能够改变的?”
莉莉丝也十分惊讶,几乎是看呆的表情。
“怎么可能……现实怎么可能会与梦境有联互,更别提干涉了……难不成……”
“除非?嘶——你的意思是?”瑟柯有些担心。
“嗯……拉耶大人那句古咒,翻译成瑟瑞恩文的意思是——允许梦中之人入梦。”
瑟柯反复念叨了几句,允许梦中之人做梦?真是奇怪,不过至于拉耶它本蛇也是向他炫耀过,称自己能够链接过去与未来,因为拉耶这个名字在古蛇语中意思是“今昔”。这么看来,它真的没有在吹牛。
那道剑气的光芒瑟柯也再熟悉不过了,大概率应该是瑟奈森第一次反向拒绝权能,因为残留的意志保护拉雅向阿洛权能的意志发起完全反抗,最终阿洛也为之动容,允许他此刻一时的拒绝权能,但代价就是不断的接受和自我的衰老。
霍德揭开了面具,他跪倒在地,望着燃着蓝色灯火的船缓缓驶向黑暗远方,脸上血凝固在他微笑的皱纹之中。瑟柯远望过去,才发现他已经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霍德!!咳,还好是皮外伤。”
莉莉丝也快步赶来,她扶住了霍德,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喘息出一句感慨。
“瑟…柯大人,您平日都在承受,如此强大的…魔力吗?您还真是…可怕…又可敬的人啊…”
瑟柯有些不解,这面具他从小就是戴在脸上,而老派给其附魔也只不过是阻拦腐朽气息和病菌之类,强大的魔力?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身边的莉莉丝,决定做一个测试。
“莉莉丝,你试一下戴上面具,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
莉莉丝望着霍德的脸,又望了一眼面具,还是毅然决然的戴了上去,可是在贴近脸大概一个头的距离,她的手却停止了,不过看样子,她已经在用全力了。并且,有些痛苦?
“瑟……瑟柯大人,我已经在用全力了,看来,不行!面具在贴近我的时候,向我展示着庞大的魔力,对流的魔力使我几乎无法动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帮我拿开它么?”
瑟柯连忙上前取回面具,自己明明感受不到任何不适,甚至察觉不到有任何的魔力痕迹。果然,洛玛基给的东西,可不都是随便给着玩儿的。随着冥火摆渡船的消失,雾气也渐渐抛开了他们。在瑟柯苦思冥想之时。莉莉丝最先发现了远处的异常,她很清楚的看到了远处的惨状,她试图阻止霍德,但还是被他看到——法恩的火臂贯穿了拉雅的腹部,鲜红寖满了那褪色的女仆装。而霍德脸上的血几乎就快凝固,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用惨烈奇怪的呜呼声表达。瑟柯从他的身后向漆黑的火光迈去,他慢慢的将面具重新戴好,面向那个干瘪的火焰。
“法恩,够了,你只是在破坏她的身体,你们都是被接纳的对象,衰老的拒绝与你们皆是背道而驰,你们都一样,死不掉的。”
“哼嗯?有趣,骷髅面具,你好像很了解我们?”
法恩抽出血肉模糊的手臂,稍微使火焰收敛了一些,他将拉雅扔在了地上,狠狠地将她的脸踩在烧干的泥土中。
“明明没有魔力却能接下我的一击,衰老?不!在捉到瑟奈森之前!我的时间是不会流转的,这是神降下的惩罚!”
法恩的情绪很激动,瑟柯能感受的到,他身上的魔力流动乱成了一锅粥,也许是几十年前那一次偶然的火焰元素的流动内冲导致了他无法正常使用魔力了吧,瑟柯稍微叹了口气,决定换一个说法。
“你身上不死执着的腐臭已经足够飘出很远了,你真应该求求那条蛇带把你拖进那河里好好洗洗。”
听到河与蛇,法恩感到头痛欲裂,他回忆起了那个最令他难以忘怀的一夜,自己明明即将完成神圣的追猎,圣炎却因恐惧而躲避在自己的体内!这是多么的荒唐,难道自己比神圣的火焰还要坚固?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嫉恶如仇的怒火终究会焚尽所有的恶。意念一动,如同擦破红磷的火柴,一道橙色的冲击向瑟柯袭去。
叮————~~
骨剑发出悠扬的金属碰声,声音的长短和音质可以判断接触的魔力能量与浓度。
“果然如此,法恩,你的火焰,是腐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