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六见黑压压一片家丁,感慨起来:“来者不善呢!”
看到沈一石的沈八略微尴尬,听到这话,更是冷不丁低声:“小老爷,咱们才是来者。”
脸上还有点肿的沈一石面色阴冷,看到胡亮先是一愣,又看到码头前坐在凳子上的那身青衫,面色更沉。
略微思索,转身离开,被胡亮拦住了去路,只能硬着头皮换上笑脸,走上前去。
“草民沈一石,见过田书办。”沈一石恢复了往日淡定的模样。
田三六看着他:“看来沈老板已经摸清了我的底细,不过沈老板有织造局给你请的六品管带,算不上草民吧。”
“不敢...”沈一石面色闪过一丝意外,随后恢复淡然,通过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多年的商海和官海沉浮,让他的养气心境非同一般。
中午时被田三六打个措手不及,如今知道他的底细,沈一石毫不畏惧。
区区小吏,日后他有千万种法子弄死。
只是没想到,这小吏居然知道自己那么多事。
“中午时,我杀了你家里一个仆人,我看沈老板处理的挺好。”田三六看着地上躺着的沈三尸体:“没看过瘾,这不,刚刚又弄死一个。”
饶是沈一石养气功夫再好,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气笑起来。
没看过瘾,又弄死一个,这叫人话么?
田三六不以为意:“怎么说,沈老板这回不愿施展长袖善舞的手段,要当苦主了?”
今晚马宁远和常知还有李玄就要开到问斩,此刻郑何二人多半在劝说杨金水把干儿子李玄当背锅的,根本没时间和精力理会自己。
如此欺负沈一石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田书办说笑了。”沈一石淡然摇头,伸伸手,马上有家丁把沈三扶起来架到屋内。
他走到外围的府衙差役身边说了几番话,随后差役们散去,一边散去一边高声驱赶百姓:“都散了,都散了,那沈三装死要讹人,这回本家来了,装不下去只能醒了。哪里闹出人命了?赶紧散了,赶紧散了!”
差役们发话了,围观的百姓只能散去。
一些距离远的,甚至颇为遗憾:“原来是讹人,怎么不把他淹死!”
田三六也大为佩服,果然扎根在浙江官场的江南首富,一条人命,几句话的事,就了结了。
以后再杀人,洗地的事得交给沈一石。
“都是一场误会,如今误会解除了。”沈一石回来,看着田三石:“若田书办没有其他事,草民家中还有些家务处理,就不奉陪了。”
声音依旧淡定,语气却带着无比的厌恶。
“别急。”田三六看向齐大柱,齐大柱将买粮定钱收据交给田三六。
沈一石皱眉:“不知田书办还有什么事?”
“买粮。”田三六看着码头上的船队:“这是定钱收据,沈三刚刚要毁约,我们只当没这事,也不要毁约金,买卖照旧。”
又看向沈八,沈八将装钱的包裹放在桌上。
“这是尾钱,劳烦沈老板清点了,我们今晚便把粮食运走。”
沈一石耐住性子拿起桌上的定钱票据,知道这是沈三背着自己倒腾的事。
下午自己下了囤粮买粮的命令,他方才毁约不肯卖粮。
见也就一船粮食,沈一石只想把这个瘟神送走,没有任何犹豫:“好,尾钱不用数了,沈八我还是信任的。也不用倒腾,这粮船便给田书办借用,用完再让沈八换回来便是。”
“好!”田三六赞赏点头:“沈老板果然大气!”
就在沈一石以为此事了结时,忽见田三六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拍在桌上:“那这码头上的粮食,我全都买了,这是现款,烦请沈老板清点。”
正是中午从沈一石那敲来的五万两。
饶是沈一石天天养气,见到这五万两,再次破防。
杀我的人!敲我的钱!又杀我的人!还要用我的钱买我的粮!
“姓田的,莫要欺人太甚!”
田三六看着破防的沈一石,丝毫不惧:“就是欺你,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