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牛大之后，一连几天的风餐露宿倒是和翊想象之中有所不同，别说人了，连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前天突如其来的一场阵雨还把他淋了个落汤鸡，原本的黄泥路面更是又滑又湿，十分难走。

翊甩了甩沾在鞋底的烂泥，整个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像是一个乞丐一般，可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要知道翻过这座山头便离赤鸣城不远了。

翊咋着舌，看了眼身上都快成布条的单衫，手中长棍支着身子，有些口干舌燥，虚浮乏力。

要知道他几乎是孑然一身出门，饿了就采野果，渴了就喝生水，过上的几乎和野人并无二致的生活，如果不是仗着对周围熟悉，凭着南疆这山高林密的地形恐怕都走不到这里。

“如果再加把劲应该能够赶上那些门派的报名，只要洪九爷没有坑自己。”

关于这一点翊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以他的性格倒也不应该也不屑于在这种地方坑自己。

一想到这里翊忽然又涌上一股力量，将之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耳边远远的便听到了车轮碾过泥地溅起的泥水声，一辆高大的马车远远的极速驶来，后边的拖车在这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一上一下。

“大叔！你这是去赤鸣城吗？捎上一程呗！”

翊摇晃着手臂，大声说着，试图拦下这辆马车，也如翊所料，马车速度放缓，最终在翊的面前停住，拉车的大马打了一个响鼻，驱车的男人高高的扫了一眼翊，略有些不耐。

“你们乡里人都这样搭车吗？”

“乡，乡里人？！”

翊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称呼让他有些不爽，可这毕竟不是村里，凡事低调的道理牛大也教过他。

“不然呢？这可是赤鸣城，我这可是城东虞家收野货的车子，还能让你搭上不成？快滚快滚！”

说罢男人扬起马鞭用力抽打在马儿身上，一声嘶鸣中马儿溅起泥土甩了翊一身的同时扬长而去。

“野货？”

翊盯着车子微微思索，看车上的袋子形状不像蘑菇鸡枞一类的干货，可这个时节分明是官府明令的休林禁猎的日子，连村里几个老猎户都只能在家，这虞家又是从哪弄来的野味？

正想着翊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空腹的饥饿感打断了他的思考，与其关心这虞家从何哪村猎户手中买到的东西，不如自己也当一回这偷腥的猫儿。

想罢，翊隐下身子钻入密林之中，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时上时下，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野兽的踪迹。

与其说是他技术高超不如讲是这暮夏时期的末尾不少动物害怕成老光棍才扩大了活动的范围，同时也失去了谨慎。

虽说如此，但也不代表森林里完全安全，听村子的老人也说过会有山魈，枭，水鬼一类的恐怖存在，那可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不过他运气不错，在放走了一只带崽的母兔，两窝鸽子之后，总算让他找到了一只疑似受伤的鹿，诚然这玩意儿比前边的更危险也很难抓，但失去了父母的兔子，鸽子，危险的自然可不会同情他们，这也是为什么在休林期不能捕猎的原因。

翊放下长棍，活动着手骨，不免有些紧张，要知道这可是赤手空拳的搏斗，虽然鹿是吃草的，但如果被蹄子踢到或者不小心踩到都不好过，没准儿还会死。

忽然之间低头安静吃草的雄鹿猛地昂首，有些警惕的四处张望。

翊有些惊讶，他这可是出于下风口，不应该被发现，除非……

还没多想四周的草丛猛的窜出几个人影，嗷嗷的到处乱叫，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恐吓对方还是给自己壮胆。

只是在他们露头的瞬间，那雄鹿撒开四肢就跑，好几十斤的身体四处乱撞，竟是直直的朝着翊的方向冲来。

“好机会！”

在雄鹿经过的瞬间，翊拉起原本用来抓捕的藤条，飞奔的雄鹿后腿绊在藤条上，巨大的惯性使得他向前一倾，结实摔了个正着。

翊一个眼疾手快抄起石头就如猛虎般扑在雄鹿身上，锋利的的石头宛如匕首一般插入雄鹿颈部，随即又是几下重击，打得鹿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扑腾几下就没了气息。

“搞定！”

翊直起身子，微微一笑，这么大的一头鹿，他自己一个人吃这几天都不要为食物发愁了，何况他也有几天没有见过荤腥了，肚子早就已经咕咕直叫了。

至于满身的血腥？他倒是无所谓，都已经做好了打猎的准备了又怎么会因为沾上点血就犯恶心。

忽然之间翊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才发现那群咋咋呼呼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数十米的地方。

领头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帮子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一时之间翊也判断不出他们想要干什么。

这七八个少男少女无一例外都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看见翊回头，那沾满血腥的样子吓得他们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在那领头之人的身后面露不安，目光却是直直的盯着翊身下的雄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你们，要吃吗？”

翊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只是配合他那全身沐血的样子仿佛才从冥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只是一眼就让那些孩子做鸟兽散。

“有这么吓人吗？”

翊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抓住鹿的后腿，径自拖到一条小河边，殷红的血迹顺着河流而下，翊赤膊着上身，处理着身上的血迹，以他这一身恐怕刚一进城就要被抓起来。

收集来的柴火放在一旁，火焰灼烧着鹿毛连带着鹿皮发出阵阵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随着时间的推移烤肉也走到了尾声，白色的肉质覆上来一层焦黄，正当翊准备开动时不远处的草丛中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在翊警戒的目光中一道人影怯生生地走出来。

翊愣了一下，面前的少女他有点印象，也是那群乞丐中的一位，约莫是三四岁的年龄，骨瘦如柴，目光却是美丽，又像是一只胆怯的小鹿，惹人恋爱，身上赤条条一丝不挂，干瘦的胸脯好像是男孩。

反应过来的翊下意识的偏转目光，尽量不望向少女，又是随手甩给她一件衣服

“你，你这是干什么？先穿上再说话！”

愣了下神的少女并没有穿上衣服，只见她怯生生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散发着香气的鹿肉，楚楚可怜的眼中又多了一丝决绝。

到了这一步翊又怎么不知道少女的想法，这世上人有人的活法，鼠有鼠的道理，虽然翊也明白，但莫名的愤怒冲上心头，不由一声怒喝。

“你们！给我滚出来！”

虽然大家都不容易，但翊就是看不起那些为了活下去而蝇营狗苟的家伙，或者正是有着这蝇营狗苟之辈才会需要大侠来维护正义，打抱不平。

翊的怒喝惊起无数鸟儿，声音回荡的分外清晰，只站在翊几十米开外的少女被这一声吓得一抖，下意识的想要逃走，但只是后退了两步，目光望向翊的时又带上些畏惧。

忽然间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听见他缓缓开口，语气之中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把衣服穿上。”

“嗯………”

少女攥着衣服，却是没有动作，头深深的埋在胸口，不敢去看这个如同猛虎一般的男人。

突然她感觉到手中一空，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了翊的目光，那如同墨宝一般的黑色眸子中倒映出自己的形象。

白色的单衫被搭在她的肩上，早就被丢到不知道哪里的羞耻心忽然占领了理智的高地，灰扑扑的小脸一红，低声道。

“……谢谢。”

翊点了点头，目光再度落在了密林之中，语气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