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京城沉默着，无数暗流涌动。

太白星忽明忽暗地闪着，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的怒雷，卷起了他的声势。

这是最黑暗的时刻，万物皆寂。

劫往非单手撑剑，艰难支持着。他的目中，是蛛纹密布的血丝。

“呵——”他呼出一口寒气。

诚如统领商所言，迷雾二老打入他的体内的掌劲无时无刻不在他体内流窜，每当他发力，就是钻心的疼脚痛。

“还剩三个。”他对自己说，“我不会倒在这种地方。”

“呵呵，还在负隅顽抗吗？”统领商冷笑着，浑身遍布着剑痕，他一步一步向劫往非走来。

“跳梁小丑，一剑……足矣。”劫往非一咬舌尖，赤霄再一次迎击，“破军斩。”

血红的剑光第一次被压了下去，破军斩势断。赤霄与双刀摩擦出火花，两人同时后退。

一内卫藏在统领商身后，欲再进，却不料劫往非早已有准备，被一剑穿胸。

“两……两个。”劫往非一个踉跄，险些又一次倒下。

统领商站稳，趁机再上刀。一双赤红大刀锻打着赤霄。

锵，锵锵！

“又是这个吗？”劫往非眼神锐利，丝毫不顾流血不断的虎口。绞痛再度袭来，劫往非咽下口中鲜血不断后退。

不远处，杜无忧转头，目光从劫往非身上掠过。

该死，得赶紧解决正面的战斗，再一会儿，再拖一会儿就好！

“你在看哪儿呢？我的好哥哥。”杜无愁抓住时机，破开杜无忧一扇，一击扳回了劣势。

“糟糕！”杜无忧赶忙拦截，却发现为时已晚，只能不断受击，落了下乘。

“师傅，怎么样？”宫紫抽出身向后急退，横劈一刀，斩开统领商。

“你身后。”劫往非扶着已经发麻的胳膊，缓缓起身，赤霄低垂。

宫紫转身回刀，冷鞘寒刃一晃而过，再度挡下一剑。

师徒二人背靠背，被三人围在正中。三人谨慎的缓缓逼近。

“师傅，杜无忧那边也要撑不住了，我们……能出去，对吗？”宫紫将紧张散在每一寸毛孔，她的手心手背已经全都是汗，她能听到背后劫往非粗重的呼吸声。

“我是你们的师傅，我说要带你们出去，我们就一定能杀出去。”劫往非接下来的话，听上去莫名其妙，“雪，这一式，借你的女儿，往非又要用它了，请莫要怪往非。”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宫紫，借你的血一用一点就好。”

来不及去质疑。宫紫用刀划破手心，向身后递了过去。一只手，握紧了她的手，手掌宽大有力，将她的手包裹，又在刹那间分开。

“好了，现在你杀出去，越远越好。他们忌惮我，不会抢着拦你。”劫往非对宫紫低声道。宫紫回头，骇然发现劫往非的七窍正在缓缓向外渗出血。

“师傅，你了解我，既然要杀出去，那我绝不会做一个逃兵。”

劫往非闭眼，血泪滚落。它艰难地吞吐着一些含糊的音节，仿佛已是风中残烛：“信……我……”

他一掌推出宫紫也不再犹豫，举刀向一个方向杀了出去。果然没有人理他，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劫往非身上，生怕阵型混乱。她杀出，却没有远离，而是继续观察着劫往非的状态。

“等等，他不对劲！”统领商感受到了一种莫名不安，来自于面前这个已是强弩之末的男人身上。而就在这一刻，劫往非出手。

赤霄剑法四十九式，而这一式，是第五十式。

“王之道……破阵！”劫往非手中赤霄剑，随着他的身影，骇然开始旋转。

“快！拉开距离！”统领商加速远离劫往非。

可，已经来不及了。仅仅一秒，眼前已看不见劫往非的身影，狂风袭卷着雨水，旋转着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两个内卫，仅仅是慢了一瞬，便被铺天盖地的剑风席卷，没有哀嚎，毫无征兆，他们的血汇入狂风中妖红色的旋涡冲天而起，杀意扩散，伴随着一阵阵血雾的风暴。

还没有结束，他绞杀着，所有触及的一切。强大的吸力，正一点一点将天与地吞噬。他咀嚼着，这死亡风暴！

“好哥哥，你在看哪！”杜无愁与杜无忧不受控制得被这突如其来的旋涡拉扯着。

可杜无愁似毫不在意，趁杜无忧分神，再次攻向他要害。

杜无忧借旋涡之力躲开刺来的剑，两脚在地上犁出一道沟壑。

“师傅，你果然还是用了这一招啊，是因为宫紫吗？她果然……”他望着血色旋涡，以及跪倒在旋涡下的一个渺小的黑点。

“不，不，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到达的力量！”统领商声音颤抖，不由他信或不信，死亡，已经真真切切降临在了他的头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当那漫天血雨腥风向他倾轧而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资格逃了。

风暴缓缓散去，劫往非的身影再次出现。

被卷起的血水，滴滴嗒嗒，落到地上，与水交融。

他倚着赤霄，满脸鲜血，杀气凛然，令人不敢上前一步。

他抬头看向奔来的宫紫。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把他认成了……她。

“我说会带你出，便一定会……带你出……”蒙在他眼上的，是那血色也不能掩盖的，一种公子从未见过的温柔。

毫无征兆，劫往非蓦地向后倒去。

“师傅！”宫紫抢先一步，接下了劫往非。俯下身，贴紧，还可以听得到心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轮红日刺破了阴云，开出一缕微弱的光明。

她跪倒在地上，脱下身上那件浸血的外衣，附在师傅身上，又将他搂紧。

宫紫的瞳孔里倒映着日光，光，还在不断延伸。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宫紫耳中，越来越近。宫紫警惕回头，杜无忧与杜无愁依旧在厮杀着。

下一刻，数不清的黑衣捕察与白衣巡察出现在公子眼中。皆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

是四察，四察来了！

白川拨开挡路的两个巡吏，大步向前。这位巡察老人，哪怕是彻夜未眠，依旧是神采奕奕。想来，今晚的收获也不会小。

他蹲下，用手抹了抹劫往非脸上流淌着的血，白鬓下的神色，宫紫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