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
朝阳初升
屋檐滴滴答答个不停。
宋无病饥肠辘辘。
捡就近的蚤食店,点了碗馎饦面汤。
撒上芫荽,囫囵吞枣起来。
一名宽衣博带,腰挂赤葫,背负药囊的走方医擦肩而过。
手中虎撑,铃铃作响,大步流星。
见到同行,宋无病并未在意,依旧大快朵颐。
可接连十余名走方医先后走来,且方向一致。
“全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还不待宋无病询问,对桌赶脚的力工敲着碗沿,冷笑道。
“老丈晓得?”端着碗,宋无病猫了过去,“说道说道!”
“都是抢着挣赏银,”老者甚是健谈,抹了抹胡渣上的汤水,“说是十个月前,谢家公子谢韬恶疾缠身,谢家求医无果,于是贴出悬赏,但凡能医治者,赏黄金十两。”
“那可是十两黄金,哪是那么容易挣的?”
“老汉往来赶脚,这十多天进出谢家的郎中不下百人。”
“进门前牛鼻朝天,出门后低头看地,嘿嘿!”
“那谢韬到底染了什么病?”宋无病诧异道,“就没有一个郎中看出来?”
“你这后生当真糊涂,”将汗巾搭在肩膀,老者笑骂道,“老汉要是知道,我就进谢家拿赏钱了。”
说着,绰起扁担扬长而去。
“十个月?”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宋无病胸有成竹,“我还真知道。”
谢韬痼疾缠身,怕是杏儿所赐。
但也是他罪有应得。
如今杏儿吞食鬼胎,实力大增。
算来是时候秋后算账了。
谢韬怕是命不久矣。
只是谢家身为炼气世家,自不可能坐以待毙。
炼气一途,分为锻体境,聚气境,化灵境,灵台境,化虚境······
锻体境是淬身锻体,褪去凡胎。
而一旦踏入聚气境,便可吐纳灵气,夺天造化。
关键在于,聚气境强者精气旺盛。
拥有斩杀邪祟的能力,等闲邪祟避之唯恐不及。
而传言谢家家主便是一名实打实的聚气境强者。
杏儿贸然前往,凶吉难定。
“凑凑热闹去!”
嗦了口面汤,撇下两个铜板,宋无病悄然离去。
翻出准备焚烧的被褥。
好在暴雨刚过,空气潮湿。
被子上的黑色羊水尚未蒸发。
取出一方瓷瓶,将之刮下,藏于袖中。
宽衣博带,赤葫药囊。
宋无病拨弄手中虎撑,发出悦耳的铃声。
化作一名走方医,朝着谢家大宅走去。
······
恢弘的大门前石狮矗立。
铜扣朱门旁守着两个直裰小厮。
觑着一对势利眼,盯着络绎不绝的郎中。
宋无病也没在意,验明户籍名帖后。
尾随人群,徐徐走进。
期间,不少同行长吁短叹,擦肩而去。
一个个摇头晃脑,脸上满是无力回天的无奈。
众人顿时忐忑不安,有些人直接打了退堂鼓。
倒是宋无病稳操胜券,伙同剩下几人来到内堂。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刺鼻的药味,数位丫鬟往来逡巡。
乖巧地服侍着靠在绣塌上的少年。
只见其印堂黑气萦绕,浑身浮肿。
躺在那里如同被泡发的海蜇,一动不动。
谢家家主谢统面色愁容,看向差不多的人群,终是开口道:
“多谢诸位莅临,望巧施妙手,救我儿性命。”
“坊间承诺,一子不少,但在开始前,还请各位各抒己见,再用药。”
是药三分毒。
短短十月,谢韬用药无数。
这浮肿的身躯,已经病入膏肓。
再仓皇用药,极有可能身不受补,当场归西。
果然,一位白髯老者欺身上前。
“我观令郎,气血枯竭,方才虚不受补,需重疾猛药方可痊愈。”
“一派胡言,猛药确可吊命,但若吊命不成,岂不是害人性命?”
“我看得循序渐进,先调脾阳不振。”
“全身浮肿,明显是心火壅堵,和脾阳有何关系?”
眼前庸医吵得不可开交,谢统本就哀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家三代单传,若是真的让这些江湖骗子医治。
谢家岂不是要绝后?
“满堂尽是沽名辈,白首争做钓誉人!”一声略显稚嫩的叹息声分外刺耳,议论声戛然而止,只见宋无病背手而来,鄙夷的指着众人道,“少壮不辨菽麦,老来空谈药理,庸医持刀杀人。”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众郎中勃然大怒,髯须抖擞。
谢统亦是眉头紧皱,觉得宋无病在哗众取宠。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老夫行医数十载,虽不自诩药理通天,但岂能容你这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各种指责纷至沓来,宋无病依旧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