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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林默救难海上登仙 林媒牵线万里说亲

坊间有言,福建与邻省之间,有海峡深似无底之洞,妖魔藏匿其中。每常风高浪急之时,妖孽辄出,兴风作浪,以邪法祸乱百姓。致两省沿海之渔民及过往船只,多有不幸罹难者,死伤无数,民不聊生。

幸得上天垂怜,遣神女降世湄洲兴化府莆田县湄洲岛,名曰林默娘。其自幼聪颖过人,及笄之年,立誓不嫁,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默娘医术精湛,尤擅岐黄之术,常为贫苦百姓义诊,分文不取。此外,默娘亦精通水性,能驾驭船只如飞。每逢海上有难,她辄孤身犯险,救民于水火。

九月初九,林默娘于家中编降怪竹篮。忽心不在焉,一指为竹片所伤,血滴竹上。默娘不顾,掐指一算,知海上有难,遂弃篮,独往救之。

只见海面平如明镜,惟被困船处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怪风如漩涡,巨浪滔天。浪中船,如枯叶飘零,任风浪摆布。刻不容缓,默娘显神通,肩披红丝飘带万丈,拉住浪中船,往安全处去。岂料船上百姓,见此神通,暗想必是南海观音菩萨显灵,遂傲慢。不想卷入漩涡,沉入海底,须臾无踪。

十万火急,默娘如被风浪折断的船桅一般,跃入海中。然忘记己乃凡胎,无红丝飘带,亦无降妖竹篮,入水何与众狡诈海怪抗衡?无奈,默娘如其他坠海人,没了踪迹。惟余翻船覆于海面,左右摇晃,至波纹平。红丝飘带因主人遇难,竟凭空消失。所幸余船脱险,向陆地靠近,许久受难者心方落,皆为被漩涡卷去者悲泣。

岸上人渐去,似已认定出海风险之宿命。哭喊者声渐息,或垂手而立,或颓然坐地,皆目光凝滞,默默望那倾覆之船,心有所期。

须臾,万丈璀璨金光于天降,穿透重重乌云,直抵风起浪涌之海面。岸上人见状,激情如潮,或欢笑,或悲泣,或咆哮,众声喧哗,然嘈杂中无一清晰可闻。但见金光所落之处,适才被漩涡吞噬之人,竟安然无恙浮出水面,其身坐金莲,仪态端庄,嘴角含笑,眉目舒展,翩然往岸边飞去。少顷,更有鱼虾蟹龟等奇异海怪浮出海面,体型硕大,世所罕见。虽已毫无生气,观者仍惊。

俄而,那道神秘金光再度自海底迸出,与杳然无踪之红丝带一同,如流星般向天疾逝。霎时,云开雾散,风浪止息。

后世之人言,救苦救难之林默娘功德圆满,遂伴金光仙道有成。自宋绍兴二十六年,高宗皇帝封妈祖为“灵惠夫人”始,历宋、元、明、清四代,历代帝王先后三十六次予以褒封,封号由“夫人”而“妃”,而“天妃”,终至“天后”。然妈祖不忘拯救苍生、普度众生之使命,始终守护两岸同胞及过往船只。

然则脱却凡胎肉骨,往昔尘世记忆亦如烟云散去。岂知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昔日海上救难时未编成之降妖竹篮,因机缘巧合沾染圣母圣血,竟生出灵气。又借日夜精华滋养,自行修炼,恍然通了灵性。

是日,骄阳似火,海水悠然。那僧那道腾云而行,口中念叨着“好”与“了”之类言语,嬉笑打闹,好不快乐。孰知下界有不肖之物,感应到上空金光闪现,误以为先主路过,特来接它上天,遂几乎耗尽先前积攒之灵力,泛起神秘红光。一僧一道远远望见,觉甚是有趣,商议一番后停下脚步,驾着脚下云雾往地面而去。

近前一看,大失所望,竟是一根破烂不堪、毫无用处的陈年竹条。僧道齐声憨笑道:“如此俗物,何以拦我等去路。”此竹见二位神仙非自家主子,却无丝毫失望之意,反现八分欣喜之色,向二者说道:“二仙师,我家主子曾是海上救苦救难之人。吾乃俗物,未成大器,本是我家主子编织之海上降妖法器,奈何机缘不巧,未成全身,幸得她早脱凡胎金身登仙。弟子沾光修得灵根,适才见大师驾金光而过,弟子愚钝,误认机缘已到。因不知先主登何类仙、位列何班,故错将大师当作先主,误用灵气,扰了大师前路。弟子一心归主,绝无拦路之意,冒犯了大师,实乃弟子之罪。”僧道相视一笑,说道:“无妨,不知者不罪。你且继续等你的主人罢,我等继续云游去了。”

言罢便腾云起身欲走,不料此竹蠢蠢欲动,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功德无量,弟子无能,愿在此再等候千年。然今修得万褔幸遇仙师,恳请仙师大发慈悲,圆弟子俗愿。七级浮屠之功,弟子定当感恩戴德,万世铭记。”其僧止步,手托下巴作思考状,而后便道:“我等本不该再插手世俗之事,然天意如此,让你我相遇,若不相助,恐你日后心有不甘为祸人间。若当下除你,日后亦无颜见你主子。我等且再帮你一程,但有一事你须知晓,你本是无名山无名林之无名竹,今日偶遇若顺遂你意,你须得在此地多加磨炼,不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单是七七四十九难也必不可少,你可愿意?”此木听后不假思索,只道愿意,那僧便道:“且罢,待我施展仙术,一来将你编织完整以封堵缺失之处,日后只道可道;二来封印你之灵力,待时机成熟将你掷入这万般因果界。不求你感恩戴德,唯一事你须铭记于心,便是日后物归原主时,万不可跟你主人言是我所为,否则我定将你焚于三味真火中,弃于三界天外。”此竹不知仙师何以说出如此惊悚之语,仍答道:“弟子定当谨记于心。”遂随僧道一同驾雾而去,不知所踪。

不知历经几世几劫,却说那年冬天,似不如现今这般寒。故事满溢的小镇旁,有二村相依,其名怪异,一曰“东林”,一曰“西林”。且看那沧溪之畔,便是此二村,于皎皎夜色中,缓缓吐纳着尘世烟火。

原西林之名未现前,二村皆称“东林”。村之上近水,稼穑繁茂,百草丰隆;村之下远水,土地干旱,颗粒无收。水为稼之血,稼为农之命,稼缺水则农无命。故求活之民,思得一法,于村之上方,凿一大动脉,使上游水库之水,经此脉流至村下,以润庄稼。横穿东林之小溪,将其一分为二,西林遂生。名虽易,实为一村之实不改,虽地分,然惺惺相惜之情不断。于是二村之民,运来坚石,于二村间溪流上,架起通连两地之石桥,以利二村之人往来。人筑之石桥不固,若雨季水盛,上游水库或有决堤之况,此人工石桥,则为水所冲垮。然二村之人,皆勤劳能干,石桥冲垮后数日之内,得通知,二村之人即持工具,运材料,共修之,其状每与冲垮前之旧桥同。

彼时水泥路尚未普及,自村口入,沿村中唯一土路行,不久便至邱金苍家,此乃村中唯一二层楼房之家。适此数日,邱家正忙于大女邱宝洁婚事,虽热闹平常,然于村中他人观之,关注度甚高。盖因其女婚事,非如他家之女,觅得好人家便嫁出,乃觅得好人家,“娶”之归家。于整个西林村而言,此数年来实为首例。

谈及邱金苍,其父邱开路不得不提。邱开路年轻时二三十岁,恰当时局势动荡,便投身自发军,一心追随正规军。久而久之,自觉亦为正规军。然其对家中儿女甚少关怀。据传,某次运送要物途中,不幸中炮弹而亡。因其非军人,故无名分,难评烈士。幸得组织抚恤,数年后钱财方至其妇手中。其妇良善,未携款而逃,反于当地起二层楼房。楼既成,余款尚存,待女长成嫁人后,家中男丁唯余邱金苍一人,妇人恐邱家绝后,遂取余款部分,于邻镇贫家过继数子,视如己出。

邱金苍自幼闻母言其父事,心中之父乃卫国捐躯之军人,后亦知家中兄弟身份。因农业社会之需及家况,邱金苍与妻蔡氏,五年育五子,然惜皆女。小女出生至今,已逾十载,邱金苍心仍有不甘,欲再生,恐复女,遂止,故常闲时为无子而自卑叹息,自觉乌云压顶,胸难透气。

为大女婚事,邱家迎来送往诸多媒妁,邱金苍更不惜卖掉一只日日于田吃草咩叫产奶的力壮山羊,只求觅得愿入赘之婿。于西林村人及邱金苍眼中,女娃如有保质期,过二十岁,须出嫁,否则如过期变质之物。今大女宝洁已二十一岁,恰似过期良久之物。

是夜,邱金苍卧于竹榻,瞌目须臾。及醒,见己身处于异地,四围重山叠嶂,山上唯竹而已。不思其由,遂信步而行,忽见前方拐处来人,着灰服、灰袍,服之式样可辨,而其面不得见。邱金苍趋近问曰:“二位道长师傅,这是什么地方何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二人憨笑,不作回答继续背对走着,口中念着怪诗:

不曾清贫难成人,未经挫折永天真。

人情薄纸一张张,世事新棋一局局。

求我恰好三春雨,我求却逢六月霜。

金玉不求重重贵,儿孙但愿个个贤。

二人始终背对,邱金苍欲追而问之,忽醒于竹榻。邱金苍起,竹榻作响,扰其回想之境,细思则不得。

始知梦始。

西林村及周遭数里之村,村民众多,门户却仅有二类,一为有男娃之家,二为无男娃之家,如贫富相对。此地人素以为有男娃之家为富,无男娃之家纵富,亦为假富,定须臾即逝。富者自不缺金,不将其子赘于他家,纵确有令人不得不赏心的价。

为觅得意婿,邱金苍一月之内,连续更换了五六批媒人,起初的时候,媒人颇有意愿,这等特殊的亲事若是成了,媒人费入囊事小,名噪媒圈事大。不当媒人则不知出名有多重要,故那些前来的媒人为了邱女的婚事,走酸了腿,说破了嘴,却没有一个能牵好这根红线,慢慢的往邱家走动的媒人变得少了,到后面半个月来都不见有媒人前来登门说亲。

直到那天有一个叫林媒婆的人到来。

那日,林媒婆立于邱家门外,肘倚墙,手扶门,仰头自门外窥屋内,目转一圈,呼喊道:“这是邱金苍的家吗?”坐在屋内的蔡碧莲应曰:“是的,我是她的老婆,阿姐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林媒婆闻之,遂入,继而说道:“你是他的老婆碧莲妹妹吗,碧莲阿妹,你的姐姐碧琴托我为你家大女儿说亲,为了这事我忙活了半月多,手里已有五成的把握。”闻此,蔡氏急召屋内长女,又令屋内其他女儿去前头唤邱金苍归来。

不一会邱金苍自外归来,面挂豆大的汗珠,门口的一侧立着一个脱了部分银漆的三角铁架台子,上方挂着数巾,中间支撑着一个用来清洗的面盆,经年累月的使用使其外观褪了色,看到邱金苍把手伸进盆里,在水中来回搓着,完了又用挂在铁架台子上的巾擦拭脸部。每次从田间回来大都是这样,无论手上是否有泥尘,面部是否有汗。进门后,做完这些动作,又看家里很平静,知道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至少是没有坏事发生。看到屋内有陌生的面孔在,又把刚才擦脸的毛巾放在水中打湿,后拿起来拧干,对蔡碧莲问道:

“什么事叫我回来?我前面正忙着呢。”

还没等蔡氏说话,林媒婆就抢着说:“好阿哥,我是来给你女儿宝洁说媒的,你大女儿的婚事有着落了,我详细打听了,是个实打实的男青年,正好配咱们家这么水灵的女儿。”

“这位大姐,真有这么好的小伙吗?不要像前几次那些没心肝给我介绍的那样,要么聋要么瞎,要么腿脚不好,这样的人,就别再介绍了!”邱金苍看着林媒婆,竟然不顾擦去手上的水滴,只用湿手在大腿两侧的裤子上像煎蛋一样来回摊。

林媒婆把手举到胸前摇着手掌说:“阿哥怎么能这样说吓唬人呢,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给你女儿介绍这样的人啊,牵线的神仙在天上看着呢,我们做这行的,哪有吃饭前先把碗砸了的道理。”

“这样自是最好,阿姊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男方,今年多大了?家是哪个村?家中又有几口人?有其他条件要求吗?”

“男方今年二十二岁,比咱闺女大一岁,年龄正合适,但是……但是他不是我们村的,也不是隔壁村的,是重庆那边的,虽说有点远,但也是好亲家。男方家没什么其他要求,只准备一些礼金,稍微表示一下心意就行了。”

“重庆?离我们福建有多远?”

“好亲家,男方肯入赘到这里,他都不嫌远,你如今还管重庆远不远吗?结婚后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远不远的说法。我说这个媒,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要是说近的,谁会把自己家的男娃娃卖到这里来呢?我听说张媒婆说,姑娘喜欢东林村的谢家子,可人家是独生子,很金贵的,怎么可能上门做女婿呢?况且咱家条件虽然不算差,但我们也不是皇亲国戚啊。”

“阿姊说得对,但不要再提阿洁之前说的谢家之子了。关于阿姊你口中的男娃,我们得空一定要找个时间,见一面,好好谈一谈。之前跟那缺了德的张媒婆谈好的一个,都商定好了日期,谁知道见了面才发现,那个男方竟然是个没了一只眼的独眼人,独眼不算什么,可那模样又是那样的邋遢,可把我吓坏了。阿姊你这么说,别说重庆了,就算远在天边,我也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然后再把事定下来,我不求他有多好,只要是个正常的人,能挑一担提一水,我邱金苍就谢天谢地了。”

“这是当然的,必须见上一面,若满意即可定下来。你给看看,这便是男方家的具体地址。”

说完,林媒婆从布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宝洁看着阿爹接过纸并打开来。邱金苍是认识字的,一眼就看懂了字面的意思,写的正是重庆某县某镇某村,就如同西林是福建某镇某村一样。

林媒婆走后的那天夜晚,邱宝洁与谢飞约定,于小溪边见面。

说起张媒婆提到的谢飞,乃是邱宝洁的小学同窗。当时全国尚未实行六年制小学,小学五年级毕业后,邱宝洁便不再升学,只因家中当时供着四个女儿读书,压力本就大,又逢五妹到了读书的年纪。于是,宝洁便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五妹,而谢飞的父母则继续供谢飞升学。若只是简单的同学关系,不至于让邱宝洁在心中为谢飞腾出一块地方,使二人情投意合的,是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宝洁在草地上一边放羊,一边看着书,一个不注意,羊就少了一只。焦急的邱宝洁找遍了一大片草地,仍不见羊的踪影,害怕回家后被责骂,便坐在草地上哇哇大哭。恰逢谢飞与一群伙伴玩耍经过,他的伙伴们见到坐在草地上哭泣、还冒着鼻涕泡的女生,都发出了嘲笑声,唯有谢飞没有表态。等他的伙伴们走后,谢飞便绕了回来,蹲着问仍在哭泣的邱宝洁是因为何事,邱宝洁带着哭腔一一道来。知道事情原委后,谢飞便安慰她,让她不要再哭泣,并说自己会帮她找羊。邱宝洁不知为何相信了谢飞会帮她找到走失的羊,便停止了哭泣。邱宝洁于是在原地苦苦等待,直到黄昏将整片草地都染成金黄色,仍然不见谢飞和走失的羊,只得坐在草地上,又垂下头来。不知几时过去,她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羊的叫声,宝洁伸着脖子来朝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的谢飞费力地拉着一只羊,慢慢的走了过来,她高兴地站起来,在原地看着谢飞一步一步地把羊拉向自己,并将拴羊的绳子交给她,说着:“下次一定要注意,再丢了就找不到了。”然后转身就走掉了。宝洁也没有过问谢飞如何寻得,只牵着其他小羊,回了家去。

当天夜晚,村里的春莺牵着一只身上满是泥土的小羊来到邱金苍家,说她晚上走路时听到羊叫,觉得奇怪,就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一条浅沟里找到了这只小羊。想到村里只有邱金苍养羊,就牵着这只羊来问是不是他丢的。邱金苍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羊,只因系在羊脖子上的绳结方法,是他独创的。看着这只羊,邱金苍心生疑惑,去问宝洁是否有羊未牵回来,邱宝洁看着春莺牵来的小羊,又看了眼羊脖子上的绳索,一时说不出话来,邱金苍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答谢春莺后,将送来的羊与那只来历不明的羊关在了一处。

第二天,邱金苍在田里干活时,偶然听到别人家谈论东林村有户人家昨晚丢了羊,这才知道长女牵错了羊。他立刻放下农活,带着女儿和那只不属于自己的羊去到失羊的人家。到了那户人家,宝洁在屋里见到了谢飞,原来谢飞为了帮她找羊,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就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家的羊牵走给了她。事情弄清楚后,邱金苍归还了羊并道了歉,但谢家父母的怒气难以消除,狠狠地责骂了谢飞,还好谢飞是独子,没有受到皮肉之苦。

每次说起这件事,两个人都会大笑。然而今天见面,不是为了叙旧,而是谈论新的事情。

“我父亲托的媒人,说已经找到一个愿意入赘的人了。”

“这样很好啊。”

“你曾经说过会娶我。”

“我……但是我家不允许我入赘,我也是家里的独子。”

“想想小时候你为了我敢偷家里的羊,现在长大了,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宝洁妹妹,这是不一样的。”

“……”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于是就分别了,各自回家。

第二天,邱金苍早早起床去镇上,想买三张从福建到重庆的火车票,一张给自己,一张给女儿邱宝洁,一张给林媒婆。到了卖车票的地方,他就发现长途火车票价格很高,自己带的钱是不够买三张票来的,所以只能少买了一张,又因为近日里的车票都给卖完了,只好买了四天后出发的票。

四天后,邱金苍和林媒婆登上了开往重庆的火车。一车厢里人山人海,就像老母鸡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各种各样的乘客,有的在座位上眯着眼睡觉,有的大声喧哗聊着八卦,有的像林媒婆那样,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喝着水,,有的像邱金苍一样,静静地坐着。长途上车的,中途下车的,体面人正襟危坐,邋遢人嬉笑打闹。

经过两天一夜,随着铃声响起,火车停了下来,两人终于到达了重庆站。他们赶紧收拾行李,和其他乘客一起下了车。出了车站,两人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点果腹的东西,早餐便解决了。

换了好几次车,问了好几个人,又走了几里崎岖的山路,邱金苍和林媒婆终于临近了金刚村。这个小村庄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与世隔绝,并不是说村里的人没有忧虑、自给自足,而是常人很难找到或者没有兴趣找到进入村子的路。山峦起伏,形状像馒头,田地狭小,就像巴掌一样。农舍散布在山间,只有一条小路,被山雾笼罩着,与外界相通。当时快到中午了,早晨的浓雾早就已经散去。

在村口,邱金苍遇到了未来的亲家李德仁和他的妻子陈氏,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李德仁老远就看到邱金苍来了,他的妻子陈氏也站了起来,用力挥舞着皮包骨的手,像电线一样,干皱的眼角微微眯起,挤出淡淡的鱼尾纹,就像油炸树皮。李德仁头发稀少,身躯却伟岸,就像秋天经历过萧瑟的大树,看到邱金苍也激动得摇曳起来,走上前去,同邱金苍握手。

“亲家公,一路辛苦了,坐了好几天的车,身体还这么好,换作以前还好,但现在可能不太行,我现在出一趟远门,还没等走一半路就开始气喘吁吁。”说完,他看了一眼林媒婆,问道:“这位应该是亲家母吧?一路辛苦了,来一起跟我到家里去,喝杯山茶,休息一下。”

林媒婆笑着说:“李亲家公真会说话,如果年轻几岁,肯定跟我一样很是会给人做媒。不过你看我,哪里像邱亲家公的妻子啊?我是林媒婆,这次是邱亲家公托我做媒,到了你这里,我第一次被别人做媒呢,真真的有意思。”

“亲家,您可能有些误会,这位是为我们两家牵线的林媒婆。前些日子,我才去镇上,本带了钱打算买三四张车票,但到了售票处,却得知票已售罄好大半,导致洁儿和她母亲无法前来。好在洁儿之前在镇上相馆里拍过些照片,我今天特意带来了照片。”

“没关系,没关系的。亲家公和这位林媒婆,请随我回家详谈饮茶休息。”

于是,四人转身回家,李德仁在前引路,邱金苍和林媒婆紧随其后,最后头跟着的是李德仁的妻子。

从村口进入,有一条平坦的路,走百余步后,有几级高低不一的台阶。再往上走,山腰平坦处便是李家的房子。那房子虽旧,土墙沧桑,木框生锈,青瓦发灰,却有一个院子,用残枝败棒做篱笆,一旁的墙角边简陋的搭着一个鸡舍,正午阳光照耀在上头,远远闻到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李德仁走至门前解开篱笆门上的藤条,门随即往下落了一小截,往后推了下,好让邱金苍等人进去。几人进门后,他又将门往上提了下,续而用藤条按着时针绕着圈缠好,对着里头吆喝道“阿珍,亲家来了,准备些茶水。”

听到李德仁的吆喝,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脸色如褪色的黄铜,枯黄的头发编成三股辫绕在脖子上,背上背着一个用布带缠着的孩子,摇着头正熟睡中。经李德仁一番介绍,得知这是他家中的长子李文的妻子丽珍,背上的孩子正是李文未满两岁的儿子。丽珍将两扇门板掰到最大,让邱金苍一伙人进屋。一进门,就看见对着大门正中间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的画像,后才注意到画像旁的对联:“开天辟地千秋颂,创业兴基万代铭。”对联平整地贴在墙上,用透明胶带固定。

丽珍摆好椅子,示意客人坐下,后扶了一下腰,倾斜倒着外表有些锈迹的茶壶,将滚烫的开水倒入眼前摆好位置的小茶杯中,热气一下子腾了上来。

李德仁问道:“丽珍,李武这小子还没回来吗?”

“回老汉儿,是噻。”

“怎么回事?客人都来了,办这么点事还没回来。”又转向邱金苍,说道“欤,知道你今天要来,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让李武这小子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回来,指定是在外头起了玩心,野在外面忘记了时间,我们先喝茶,等他回来我再教训。”

邱金苍挥了挥手,表示理解:“吁,何须如此较真,我们都是农民,不必这么周到,稍微操办一下就可以了,用不着让孩子这么麻烦。”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小抿一口,觉得不烫,便一饮而尽。

林媒婆则忙着给自己添茶,等把自己喝饱了,才从自己一路背在身上的包中拿出来邱宝洁的照片,在李德仁及其妻子陈氏面前展示,口若悬河地夸赞着:“看看金苍哥家的这小姑娘,长得多么漂亮,你们是不知道,别看照片里长得漂亮,她要是干起活来,手脚比你我都利落些。”说完把照片盖在胸口前,伤心了起来,“唉,如果我是男娃子,再年轻个几岁,我肯定会和李武一同争她的。”说完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人听着看着一同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就在两家人和林媒婆围坐在一起说笑的时候,李武也从镇上回来了。他虽然身材不高,但和父亲李德仁一样健壮。看到家里有客人,李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门边,低着头腼腆地笑着。他的脸虽然像黄铜一样粗糙,但这样一笑竟然也透出微红。

“呆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屋里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礼数都不懂吗?快向叔叔和林媒婆问好,叫你买肉,你怎么在镇子里耽搁这么久?又和那些毛娃儿闲逛去?”

“我哪有闲逛,去镇子的路那么远,到镇上就花了好长时间,而且你给的钱,只够买这些肉。”说完,李武提起了一块有手掌那么大的五花肉。

“好孩子,辛苦了,来喝点水。”林媒婆递上茶杯,然后满脸笑容,双手把照片递给李武,说:“好孩子,看看这照片上的女娃儿,你没回来我暂不敢说,回来了我才敢打包票说和你两是再般配不过了。”

李武接过照片,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看,遭不住一旁林媒婆的不停地催促,李武才拿起照片,刚开始没在意,再看一眼,眼睛就好像有了光,又仔细看了看,脸越来越红,赶紧喝了口水,害羞地走了。

“这顽皮孩子真没礼貌,见到生人就害羞,亲家不要介意,下次再见,肯定就不会害羞了。”

“哪里的话,孩子挺好的。”

“哦,亲家要是满意,那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我当然满意,就是不知道我家宝贝女儿是什么意思。”

听到邱金苍有顾虑,旁边喝水的林媒婆差点被水呛到,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邱兄弟,你这话说的,我虽然没有上刀山下油锅,但是这么好的人家我也是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咱们讲个实在话,他们家虽然看起来一般,但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又不是让你女儿嫁过来受苦的,你女儿孝顺,只要你同意,宝洁又怎会违背你的意思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

“但是什么?哪有那么多但是!我们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从福建过来,可不是来喝茶喝完就回去的,亲家公,这门亲事,我替你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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