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海坦预备军。
八九月的天气，即使是日落黄昏时，闷热的温度仍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太阳啊，真让人难以直视……”周空刮了刮眼眶，看着远远那轮落日。
“直视太阳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瞎子。”旁边的周龙忍不住吐槽，在手机上点击着，“来任务了：我们的雇主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她希望在她外出时有一位英俊帅气且身强力壮的保镖……”
“一天天的，都接些什么鬼任务，这不是正经儿软件么......”
“包正劲儿的，你去做做就知道了。”周龙翻了个白眼，点击了转派，锁定了一个ID：活见鬼咯。
“你这ID，平台怎么给你过审的？”每次看到这个ID，周龙都忍不住吐槽。
“这年代还有这平台，不也是活见鬼咯？”周空接下那个任务，虽然对于雇主的花痴有些吐槽，但刚才他瞄了一眼，雇佣费有一万，当他两个月工资了。
“平台刚出来嘛，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很正常的，如果不希望灰色产业在这里蔓延，后续整改是必然的。”
“什么意思？”周空一头雾水地看着周龙。
“你没看见任务后半截要求吗？……希望在完成任务的时候精力旺盛、活力充沛。”
“淦！”
……
C市，一块富饶繁荣的版图，从天空俯瞰，一条条发达交通，从市中心开始，将这里圈出了九个环形。
位于三环的一片绿化区，散落着几座别墅，其中一栋的大门前，一位模样青秀的青年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装，正式的同时，也不显得太过庄重死板。
“你就是……活见鬼咯？”
别墅的大门打开，一辆玛沙探出头，透过打开的车窗，周空看到了一位模样艳丽的妇人，头发挽起，白色的蕾丝衣领贴在锁骨上，看上去莹莹珠光一片。
“是的，杨女士吗？还请见谅，平台对于帮手的名称修改审核已在进行中。”
周空看着自己的雇主，回想起任务接受后显示的具体内容，“任务是地是去思琪小学对吧？”
“是。”杨莹简单地回答了句，“上车吧。”
周空坐进后座，驾驶位上传过来淡淡香水味。
嗯，清淡，持久不刺鼻，高档货......
黄昏的余晖就要消散，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开出别墅区后，顺着拥挤的车流，慢慢向着目的地挤过去。
杨莹专注地开着车，周空也乐得清闲，那任务说得奇奇怪怪，不过总结下来就一句，陪着雇主接孩子放学。
是的，看完这个任务后，周空对平台的编辑送上了几句美好祝福。
比起“活见鬼咯”这个ID，“不求人”这个APP能在二十一世纪出来，那才真的是活见鬼咯。
不求人APP主营业务是，雇主可以在上面发布任务，并选择支付方式，平台审核后进行报价和指派帮手。
周空也是从某个地推小伙子那儿下载来的，说实在的，他也是不想下载的，这年头，手机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软件，戴着通知栏弹弹弹，你都分不清是你在用手机，还是你的APP在用手机。
可奈何当时情况有点特殊，他在公厕里，腿都蹲麻了，隔壁间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诱惑：“下载免费送一包纸巾，后续登录签到领奖金……”
“你们的任务都是这种吗？”前排传来雇主的问话，将思绪飘飞的周空拉出了回忆。
“呃……你说的是这类保镖任务吗？”周空抬起手，想挠头，发现自己这么做会显得不专业，于是手扶住胸口，“女士，专业的安保任务……确实接得比较多。”
一万块赔傻子散步的机会可不能黄咯。
“你很有经验？”
杨莹看着前方亮起的红灯，并没有注意到后座周空别扭的动作。
“是的，请您放心，迄今为止，我零差评。”
周空通过后视镜，看到了杨莹白皙脸上的红唇，以及下嘴唇上一抹不自然的唇釉。
杨莹没有说话，因为前面绿灯亮了。
看得出来，我们的雇主不怎么开车，她正小心翼翼地对付着这条马路，提防着马路边某个隐秘的角落可能出现的“鬼探头”之类的东西……想到这，周空嘴角微微翘起，嗯呐，好想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啊，这惬意的挣钱生活儿。
“别担心，女士，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出行。”某个红灯前，周空沉稳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杨莹看了看红灯，心里那一抹不安却躁动着，始终没有平息。
不止……不止是许久未开车……
绿灯亮起，玛莎收敛了车尾的红灯，引擎轰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着车流涌入了右边的马路。
右转不需要看红灯……周空挑了挑眉。
“到了……”杨莹低低地说了句，声音轻不可闻，像是说给自己听。
“走吧，女士，磐石安保为您保驾护航。”察觉到了雇主的紧张，主角摆出了一个可靠的微笑，打开车门。
隔了一会儿，杨莹从车上探出了修长白皙的腿，白色高跟踏在灰黑色的沥青马路上，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噔儿~”。
周空伸出手，如同一位优雅的绅士扶了一把。
“谢谢。”杨莹礼貌地颔首，随即看向了前方的那所学校——思琪小学。
周空顺着她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座被黑色夜空吞噬的学校，微弱的灯光像萤火似的。
有点节能了，灯开这么少。
“我们进去吗？”杨莹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周空挑了挑眉头，“杨女士，您真的太紧张了。”
“我能相信你吗？”杨莹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周空扶额，有点绷不住了，这个任务有点不简单啊。
要是自己有法身就好了，现在立马就能伸出三头六臂四条腿，一手拿着一个玩具，发出恶魔一样的怪叫声：桀桀桀，夫人，都到了这里了，颤抖吧，喷……打住打住，法身里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
“女士，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杨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已经来这里接了她六次了。”
周空心脏砰的一声，却并不是惊恐，而是兴奋。
“好耶！”周空忍不住抓住了一直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杨莹瞪大眼睛。
“我的意思是，杨女士，您找对人了，我是专业的！”周空缩回了手，“为我的唐突道个歉，我们现在就去接孩子回家吧！相信我！”
杨莹看着眼前突然“发癫”是保镖，更犹豫了……也许这种闺间APP找的人只适合闺间？
杨莹深吸一口气，反正前六次不都没什么事吗？最多是失去进入学校的记忆罢了……
杨玥，我一定会接你出来的。
……
嘶……
周空倒抽一口冷气，学校里的温度低得吓人，旁边是杨莹穿着的是蕾丝花边白裙，露出的胳膊和颈脖迅速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杨女士，这地方还怪冷的。”
周空将西装外套披在已经双手抱住胳膊的杨莹身上，看了看自己手上并没有任何反应的皮肤，若有所思。
杨莹则是紧了紧西服外套，没有说话。
“按照剧情来说，温差的出现，是因为鬼怪的出现，换句话说，杨女士，我们进入了一片鬼蜮。”
“鬼？”杨莹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心悸。
“嗯，鬼只是生命另一种存在方式罢了，不必担心，杨女士。”
“我能闻到它的味了。”周空抽了抽鼻子，领着杨莹向教学楼走去。
“我要找的人还在吗？”杨莹跟着主角，临近教学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前方黑压压的建筑物，怎么都不像有生命存在的样子。
“说起来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但应该还是在。”怎么个在法就不一定了，也许是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吧，毕竟这些东西还是有点挑食的……周空在心里嘀咕着。
“不过，杨女士，我很好奇，为什么明明已经失败六次了，自身还恐惧异常，你却还再次回来呢？是它一直纠缠你吗？”周空回头问道。
“有很重要的、必须来的理由。”杨莹想到那个小小的生命，可能一直在恐慌中等待自己，忽然鼓起了勇气。
“祝您好运。”
周空领着杨莹踏进教学楼，就在两人后脚刚落地，原本微弱的灯光明亮了起来，走廊上的黑夜一点点散去，直至完全变成了晴天。
“下课啦下课啦~”
“踏踏——”
吵闹喧哗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从各处涌来。
“3楼302。”杨莹紧张地抓住了主角胳膊。
“放轻松，只是下课了，孩子们急着去吃饭。”周空拍了拍她肩膀，领着她向楼上走去。
一个个小孩迅速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有笑嘻嘻的，有一脸认真的，也有跃跃欲试的，正如周空所言，也许此刻，只是简单地下课了，到了饭点，兴奋的孩子们该跑去食堂。
“这是真的么……”杨莹忍不住伸手拦了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被她手撞了一下，向着旁边跌去。
眼看就要磕在台阶上，周空一把揽住了小女孩。
“干啥啊你。”周空一脸莫名其妙，没事儿绊孩子玩干啥。
那小女孩气鼓鼓地瞪了眼杨莹，却也没说啥，急忙忙和超过自己的同学竞速去了。
“对不起，我以为是幻觉……”杨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有些脸红。
“你才是幻觉呢。”主角没好气地说道，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
到了二楼时，学生更多了，孩子们也跑不起来了，只能走着，逆着人流的两人只能顺着右边栏杆一点点往上挤。
终于到了302。
三年级二班。
教室的门开着，讲台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额头宽宽的，一脸和蔼，看见来的两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道：“找谁啊，这个点都去吃饭了哦，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没事儿，老师，我们可以坐在里面吗？”周空指了指空荡荡的教室，喘着气问。
“可以啊，是谁的家长呢？”
和孩子常年打交道的老师，说起话来，也有种乖乖的感觉……周空忍不住感慨，拉着杨莹坐在最前排。
“是找杨玥。”
杨莹回过神来，报了个名字，眼前一切真实得诡异，让她有些拿不准，尤其是，自己的保镖好像当“真”了？
“杨玥呢，是个乖巧的孩子，一直说在学校很想念妈妈呢。”女老师点了点头，“小孩子吃饭慢，大概等个三十分钟吧，那我先走咯？”
“好，老师，你去忙吧。”周空大口吐了吐气，仰躺靠在后桌上。
杨莹张了张嘴，忍住了没说要老师带她去食堂。
旁边的保镖已经一脸“我已经爬了三层楼超累的好吧在喘了已经在喘气了”，可能会让自己一个人跟过去吧？
这学校从进来就诡异，甚至让这个礼貌的保镖也变得有些诡异了……
女老师笑了笑，看了眼杨莹，走了出去。
环绕在教学楼的声音慢慢远去，渐渐变成了白噪音，午后的感觉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杨莹打了个哈欠，想起自己似乎在鬼蜮，又打了个冷颤。
“……”周空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这女人，胆小怂的同时，又有些大条。
刚才楼下她要是运气不好，伸手摇了个“大鬼”，那不完犊子咯？
“我脸上有啥东西吗？”杨莹有些窘迫。
“唇釉没抹匀。”周空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强迫症终究是没压住。
杨莹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泯了泯嘴唇，将唇釉泯开……
周空撇过头，再看，就只能让兄弟做主了。
“说说吧，关于那六次的事情。”
“啊？”还在纠结唇釉到底是品质出问题了、还是这几天太焦虑导，致自己操作出问题了的杨莹抬起头，想了想说道：“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周空按了按太阳穴，喜闻乐见的故事环节，好，让我看看，又是什么奇葩的鬼故事……
“所以就是你发现你女儿有异常，然后没管，直到有一天自己睡到十二点半起来，想起昨天没有去接女儿，然后重复接了六次，每次都是第十二点后起来，记忆截止到进入学校前？”听完杨莹长达二十多分钟的“鬼故事”后，周空捏着眉心总结并点评道：“关于你每次醒来发现身边空荡荡那一段的心理描写尤为精彩。”
杨莹脸上的红霞就没散去，嗔怪地看了眼主角。
嗯，放松下来了，看来表达是可以充分分担压力的，周空看着杨莹的眼睛，“前六次雇的人后来你还再见过吗？”
“杳无音信。”
“……”
“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你女儿来，然后给老师请个假，走个程序，然后离开。”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你也知道不可能？”周空看着放松下来的杨莹，“我还是喜欢你刚才一脸谨慎的样子。”
“这不……怕也没办法嘛。”反正来都来了，最后也只有保镖没能离开，杨莹的眼神有些左右飘忽。
“我是不一样的。”周空看穿了杨莹的心思，“你做好最坏的可能，我会解决这件事。”
杨莹忽然叹了口气，最坏的可能吗？
“要来了。”周空看着门口，轻轻说了句。
杨莹抬头，正看见一个小女孩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好奇地看着眼坐在最前排的两人，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又缩了回去。
“那是……”杨莹扯了扯嘴角，生怕小女孩的脑袋就这么飘过来。
“隔壁班的吧。”
“……”
惊悚的故事并没有发生，一个个小孩儿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有的还和身边的朋友有说有笑。
“妈妈，你怎么坐我位置上了，旁边的叔叔是谁啊？新爸爸吗？”
“玥玥？”杨莹惊呼一声，扭头朝旁边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知道何时，正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周空一脸黑线：新爸爸？信息量有点大。
“玥玥，妈妈来了，来接你回家了。”在确认就是自己女儿后，杨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周空没去叨扰这对母女相见，转头观察起这间教室。
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教室里，窗外午后的阳光像只慵懒的小猫，从桌腿爬到抽屉，又漫过桌面，跳向下一条桌子……一切就像个平淡的午后一样。
只是……角落某个孩子画了浓妆，看见母女相认时，撇了撇嘴。
“喂！说你呢，看什么看。”周空忽然对着那个小孩嚎了一声，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杨莹也被这声吓了一跳，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玥玥找到了，我们快走吧。”
“还不行哦！妈妈，我找到个东西，要带你去看！”周空还没回答，杨玥笑盈盈地拉了下杨莹的白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