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别杀我——”
嘶喊着惊醒,青宇光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溺水一般呼哧喘着气。
熟悉的灰蓝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身下是有些硬的皮沙发,湿冷的水汽扰动窗帘,在室内静静穿流。青宇光呆呆坐在沙发上,浑身冷汗湿透。
窗外灰蒙蒙一片,小雨淅淅沥沥下着。厨房破旧的水龙头偶尔啪嗒滴一滴水,卧室的时钟指向清晨6:00。
6:00。
自己没有半夜出去,也没有独自去找什么蓝房子,也没有遇见鬼?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是啊,这世上有什么怪人影,有什么穿越的房间,有什么爬行的男人和怪脸呢?
果然是梦啊。
青宇光环视一眼,发现沙发边上落了几十根头发,可能是做噩梦的时候自己抓的?怪不得觉得头皮疼。他皱着眉把碎头发捡起来包好,又喘了一口气,才觉得嗓子针扎般地干渴,他磨蹭着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打开电视。
电视里是一位着白色西服,面容甜美的女主播,现在是早间新闻时间,几件平淡如水的播报从电视屏幕划过。青宇光艰难吞吐着水,湿润自己干疼的嗓子。
电视画面闪了一下,转到郊外一处荒地。
“周一早间新闻报道,昨晚,新宿区路马町凌晨2:30分左右,一栋废弃宅邸遭闪电击中导致火灾,目前火势已经熄灭,灾后排查正在进行中...”
青宇光保持着喝水的姿势继续看电视,愣了神:今天是周一?自己明明周六下班,难道自己睡了一整个周日?
冥冥中,仿佛有一直虚空的手捏住青宇光的脖子,他死死盯着电视机,忽然僵硬地不能动了。
电视画面中,是一栋烧得只剩一个框架的三楼独栋房屋,依稀能看出原先蓝色的屋顶。此时一楼入户门烧成了个黑洞,坍塌的瓦砾铺满废弃的院子,院子的入户金属门歪歪躺在泥地里。
虽然房子快被烧没了,但依旧和梦里,一模一样。
青宇光呆在当场,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情绪,杯子还是从他的手里坠下,啪嚓摔个粉碎。
“据本台记者调查,这栋房屋早年曾发生过谋杀事件,在14年前5月,警方接到报案,该房屋女主人求助称被长子下毒谋害,警察赶到时发现该女子和其长子的尸体......当时房中还有一位3岁男童,据悉,男童最后被送往附近的孤儿助抚机构...”
病态的父亲,绝望的女儿,疯狂的儿子,扭曲的母亲。
“杂种!杀了你——”
“我的孩子,唔唔。”
“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吧,哈哈哈!”
惠子的眼泪溅满地板,父亲暴吼,母亲哭喊,亮幽幽痴笑,所有一切钉着耳膜的声音煮沸一般从房间四周升腾,升腾!在光头顶上空搅成一团看不见的漩涡,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啊!啊——”
青宇光不受控地倒在墙根,那股声音摧枯拉朽地从耳朵钻入他的脑子,劈砍!搅拌!心脏在胸腔里撞墙,跳得他胸口被狂砸似得抽痛。血管里激流着一半冷一半热的血液,互相交织,把身体冻僵,又把灵魂烧着了。
“嘶!好痛!”
头炸裂般疼,青宇光歪倒在地,一股绿色的粘液这时才缓缓从他濡湿的衣服里,顺着胳膊流淌下来。
恶臭的绿色粘液。
自己什么时候沾上的!
同时,房间漆黑的卫生间里忽然缓缓滚出一只红色的皮球。
光吓得跳起来:“啊啊啊啊!”他吓得给了自己一耳光,甩干净眼睛才发现刚才的红色皮球是幻觉。
幻觉,幻觉,还好是幻觉。
青宇光手脚并用爬起来,把客厅的灯调到最大,他喘着粗气,还觉得不够,干脆逃也似地摔门出去,向大街上逃去。
而他恰好没看见,刚才从他的鞋底,甩出半截枯死焦黑,看不出轮廓的蘑菇。
“嗯~现在的年轻人手法真是又轻柔又老到啊~呵呵。“
新宿街区的理发店内,一位中年男顾客安然躺着享受洗头服务,不时发出几句舒畅的感叹。
两个去取染发剂的年轻理发师路过时快步低头,窜进仓库时看着那个客人边嘀咕:“青宇光这小子今天犯什么病,都快半个小时了吧,他眼睛直愣愣得还在给人洗!”
“这顾客还笑,笑得瘆人。”
伦纳德结束一边工作,一边按下比划,让那俩理发师少说话去干活。一边笑着过去打圆场:“那个,这位顾客,请让我来给您洗吧。光,你去仓库补一些货。”
“好,好的,好的。”光的脸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挂在鬓角。他机械似地点头答应磕磕绊绊,摇摇晃晃往仓库去了。
“对不起啊客人,我们这位店员最近身体不太好,反应也可能有些迟钝。”伦纳德轻轻按摩这位顾客的头皮,用温水把泡沫冲掉,一边暗暗观察。
这个中年男顾客看皮肤白皙,没有皱纹,看不出年龄,可以说三十显小,五十又显老,五官硬朗,左眼下一刻痣红的发亮。
让伦纳德始终在意的是,这个男顾客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自嘲似的浅浅笑意。那是一种既怜悯,又虚无的微笑。某些养猪人,在屠宰场围观自己的牲畜被屠宰时就会露出这种微笑,让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