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字回望着药汤内那已成了血人的景初紧锁着眉。
他知道此刻那不过十三岁的小娃娃正经历着何种痛苦。
“他熬得住吗?”
斫骨浴虽对根骨塑造有着天大的好处,但因此过程太过凶险,受浴者意志稍有松殆,便会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因而在叫得上名号的宗门内此法早已被禁止,除了一些极度渴望力量的魔修。
“放心吧,要是熬不住也到不了这里了。”
老头答着,过去几年,每五天便要进行一次,有好几次,这少年都快断气了,可最后总能硬生生地挺过来。
这孩子似乎对于活着这件事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
老头不知道,景初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弥留之时,那种不甘,那种愤恨,来了人间一趟,可他还没见过太阳便要死去。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都是血肉做的心肠,我就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我就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养分?我也想看一看,看一看这人间璀璨,看一看顶峰之上的景色。
贼老天,你不让我活,那我偏要活,我偏不信命。
本欲沉睡而去的景初,硬是咬着牙,强聚起自己的神识,怒目瞪着天,眼珠布满了血丝,鲜血沿着眼角汨汨地往下流着。
他残破的身体贪婪地从药汤中汲取着养分,碎裂的骨骼,崩析的血肉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再生着。
“我想活!!!我要活!!!”
景初咬着牙大声地喊着,脖颈上,额上,全是怒起的青筋,看起来很是狰狞。
这是景初的路。
九死一生,旁人无法插手。
药汤之外,燕字回和老头二人正沉重地望着景初。
突然异变陡生,只见一丝丝黑气自云间,自渊底,自四面八方朝药汤内的景初涌去。
“这是?!”
燕字回大惊。
“是执怨劫瘴。”
老头解释道,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快速变幻手势掐着道诀,霎时间浑身金光闪耀,以身为眼,一道大阵隐隐而现,将浴桶内的景初裹进大阵之中。
执怨劫瘴,为天地间所有非命之人的执念与怨气郁结而成,乃世间最为狂暴晦暗的始炁,哪怕进体半分,景初都将心魔蒙眼,神智无存,化身为只知杀戮破坏的机器,直到他力竭而亡。
况此处乃离渊,从古至今,不知多少亡魂埋骨于此,其中的执念与怨气可称世间之最。
思及此处,饶是燕字回也不敢怠慢,掐着道诀助老头巩固大阵以抵抗这漫天涌来的执怨劫瘴。
...
云隐镇内。
“快看,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镇东边方向惊呼着。
“是离渊那儿!”
众人闻言皆往离渊方向望去,只见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如烟似雾般的黑气自四面八方向一处涌去。
“不是说后天才启阵放行的吗?”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大阵提前开启了?”
众人望着那漫天黑气皆不明所以。
“走,去看看!”
...
“少楼主,离渊那儿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
“据说是封山大阵提前开启了。”
那人着蓝白长衫,拱手对着面前穿着斗篷的少年恭敬地说道。
竟是早上白鹤鸣一行人。
白鹤鸣闻言眉头紧皱,略一思索道:
“走,你们顺便通知一下门内其他的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