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流听了，笑道：“可那日你刚见我时可不是这样的。”

比比东反复确认千道流没有生气后，颇为尴尬地解释：“那时的情况，不一样啊。”

千道流对此不置可否：“你若是这样想倒也不错。几次相处下来，你的性格诚如你所言颇为内敛，可初见那日以及你平日与人相处，’内敛’二字在你身上却未显现分毫，好像是只有面对我时才会如此。”

比比东犹豫了一会儿，把心一横，索性也不瞒着：“我小时候拍过戏，上过表演课，简单的表演还是会的。”

说的直白点，在别人那里，她演戏的味道更浓，只有面对千道流时她才更为真实。

“表演？”千道流剑眉微蹩，“你以前是…呃…戏剧工作者？”

看着千道流逐渐复杂的神情，比比东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我们那里叫‘演员’，工作就是拍戏做代言，地位并不低，相反还挺受追捧的，是、是可以拿到灯光下谈论的。我只是小时候拍戏，后来就一门心思上学读书了。”

一时间，老爷子尴尬地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红晕，苦苦思索许久如何接下话题，终只是干巴巴憋出一句：“啊……原来如此啊。”

千道流尴尬地无地自容，不过没关系，比比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好孩子”，就算引开话题的能力再拙劣也不愿随意让长辈难堪，于是乎……

“然后就是，我上学的时候，历史和政治学得都挺好，后来报的专业也与这俩有关。”

“那挺好的，对日后的学习应该会很有帮助。”此时千道流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温和容色，他又问：“我很感兴趣你都会从中学些什么内容？”

“呃……政治就是包括我国经济、政治制度、哲学、文化、逻辑，国际等等，历史包括本国古代到现代历史还有世界史。”比比东看了看千道流，不确定自己还需不需要再讲下去。

千道流自然明白比比东在想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也有所思绪。

几次交流下来，不难看出这个芯子在某些方面十分单纯甚至是木讷，比如现在，说话方式直率青涩毫不保留，好像不知要给自己留点底牌似的，估计是个年轻人，涉世经验也少。其实这也好，总比来一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强。

但某种程度上，这个芯子也很聪明，也算是成熟。第一次接触时，虽不能说与比比东本人的风格一模一样，但也足以让自己琢磨不清，若不是自己特意观察到的几个细节，还真可能被她糊弄过去。况且坦白而言，目前为止升起过疑心的除自己外，再无旁人，连温竹那个贴身侍女都没察觉异常，这何尝不能说明此人演技精湛心理强大。

除此之外，此人的一些想法颇具新意，若真打磨一番付诸实际，不定会给武魂殿带来怎样的利益与前途。

“再具体些呢？”千道流看着比比东，心中百转千回。

再说回来，此人明明善于扮演，却在自己戳破她的身份并表明愿站在同一政治战线后迅速转变为老实坦率的……不，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初见时的处事风格不过是她面对外部环境时做出的伪装。

正如其人所言，面对长辈时她会不自觉地变谨慎。但为何她面对金鳄等人时却非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这个芯子已然是把自己看作永久性的盟友，甚至是看作自己的前辈。

尽管这种信任现在可能还不太牢固，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有这么一个基础便足矣了，时间会筑牢信任，自己也会不断添砖加瓦的。

思及此，千道流的嘴角有微微上扬了几个弧度：这当真令人高兴的啊。

从良心上讲，千道流当然认为原本的比比东十分可怜，她的悲惨遭遇是千家的责任，她对小雪采取冷暴力千道流也认了，毕竟这本就是笔糊涂账。但其上任后不仅对整个供奉殿才去敌视态度，甚至还展现出打击千氏、搞内部消耗、分裂武魂殿与供奉殿的的倾向。这一切都令千道流升起警惕之心，可却又因比比东目前唯一的教皇皇位适合人选与孙女亲生母亲的身份拿不出有效对策，加之千道流隐约感觉到比比东精神状态的不对劲，到最后竟然连架空这一简单策略也不敢轻易实施，毕竟没有人能预测到一个实力不俗又极为聪明的潜在疯子在陷入绝境时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之举。

劝也劝不了，动也动不得，除掉更是不可能。至此，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

然而，随着比比东的灵魂被这个新的灵魂替代，所有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想想吧，一夜之间，一个令人头疼的不稳定因素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友好的盟友。

这实在是太令人高兴啊！

至于那个真正的比比东……

尽管千道流对其有所同情，有所愧疚，但她的一言一行终究事关武魂殿和孙女的未来。

所以若问这位大供奉最真实的想法，倒也简单，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句话：

轮回转世也好，孤魂野鬼也罢，无论如何，那个比比东最好，永远、永远都不再要回来。

至于千家的罪孽，全全算在我身上就好了，我一人来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