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泪流满面的答道:“父亲,我是您的女儿,我是阿棠啊!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士蒍疑惑的盯着阿棠的脸看了半天,才在脑海中找到了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
他的确曾经丢失过一个庶女。
当时的他,正每天忙于跟曲沃的桓庄之族群公子们周旋,根本没心思顾及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个庶女,是由他家中的一个女奴所生。
据说她之所以半夜偷偷跑出门,是为了给她生病的母亲买药。
结果,却一去不复返,就这样离奇失踪了。
这样的事情,在晋国的民间经常会发生。
失踪的女孩,多半都是被人贩子拐去卖作了女奴,能被家人找回来的寥寥无几。
那个庶女的生母,就是个压根没人关心的女奴,知道女儿失踪之后,发疯一样的在府内撒泼求助。
他会对这件事情有印象,也恰恰就是因为那女人实在是疯的不轻。
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他想不关注都不行,那女人为了让他派人找女儿,一度差点想要把他给掐死。
后来,那女人便因为“过度伤心,病情加重”,就这么迅速地“病死”了。
哪怕是有幸生过主人的后代,女奴也依旧是地位卑微的奴隶。
胆敢袭击主人的女奴,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当然,士蒍也曾经象征性的安排过人在附近随便找了找。
毕竟,那是他的后代,让人知道他的后代被当成女奴玩弄,可能会有损他的名声。
他是想找到这个庶女的下落以后,再把这个庶女给处理掉的。
最后,他只在曲沃郊外的一间破屋里,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当初偷偷留下来的一点痕迹。
再后来,那个庶女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能再次与那个庶女相遇。
他更没想到过,相遇的时刻和地点,竟然是在自己侄子的婚礼上。
而那女孩的身份,也变成了他即将过门的侄媳妇。
宾客们都看出了士蒍眼神的变化,心中已经明了,阿棠所说的很可能是事实。
原本无比热闹的婚礼气氛,忽然就冷却了下来。
紧接着,整个院子里,到处都充斥着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阿湄忽然感到自己的脑袋剧痛无比,恍若天旋地转一般,心口被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不明白,为何她一直最信赖也最亲密的妹妹,竟然会变成士蒍的女儿。
而她好不容易才选择真心信任的杜适,竟会是士蒍的亲侄子。
她以为的安稳平静,竟都是来自于自己的仇人。
她好不容易打开心扉,愿意全心付出的信任和依赖,竟然都变得如此的可悲又可笑。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她和阿棠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她得到杜适突如其来的告白的场景,她因为阿棠不理睬自己而偷偷躲在房里哭泣的过程,还有眼前正发生着的这一切。
阿棠激动地抱着士蒍不肯撒手,而杜适也正满脸震惊的看着士蒍和阿棠,似乎不敢确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还有她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仇人父女相逢,却迟迟不敢贸然冲出去,勇敢的质问他一句,到底为何要主谋害死他全族人的性命。
太多的思绪挤在阿湄的脑袋里,让她顿时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
阿湄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般沉重而猛烈的心灵打击,就这样直接昏倒在了人群里。
自然,她也完全听不见远处的杜适望向她时,口中忍不住喷涌而出的焦急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