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要杀了我?”
“没错。”刍驹仍旧淡淡的答道。
“为什么?”
阿湄惊异的看着刍驹,他此刻的眼神深邃而冷酷,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威压却足以震慑住她全部的心神,她忍不住高声抗议道。
“我只不过是想听一下你们的计划而已,即使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去晋国告密。
我现在是在你们骊戎,自由受着你们的控制,你们如果不让我离开这里,我根本坏不了你们的事。
难道就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所以你就必须要立刻杀了我?”
“对不起,我不能冒险。”
刍驹目光锐利的看着阿湄。
阿湄吃了一惊,却随即也理解了他的想法。
他毕竟是骊戎的将军,是晋军的死敌,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晋军是他的死敌。
他曾经朝夕相处过的那些同在骊戎军营的弟兄们,一定有不少都死在了晋军的手上。
虽然踏上战场杀骊戎人并非是晋军战士们的本意,但客观上晋军确实杀害了很多的骊戎人,也确实是对骊戎这个国家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所以,作为一个骊戎将军,他会讨厌甚至是憎恨晋国人,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原本就是仇人,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无法改变的敌对方。
“是了,你确实该恨晋国人。”
阿湄忍不住叹了口气,刍驹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没想过阿湄竟会这么说。
他本以为自己将会面临一场唇枪舌战的长时间论辩,却没想到这场矛盾竟然还没开始就已经轻而易举的提前停息了。
刍驹不禁饶有兴致的望向面前这个晋国少女,心里暗道这小丫头果真是有点意思。
此刻的阿湄,却根本无暇顾及刍驹心里的想法。
她的思绪愈发复杂混乱起来,满脑子都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阿湄不是不知道晋国曾对骊戎造成的伤害,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痛恨诡诸做出了如此残暴的行为。
这段时间里,她被关在骊戎的牢房里很多天,一直都在跟里面关押的骊戎奴隶们交流信息,她听了太多骊戎百姓因为遭到晋军的攻打出现的人间悲剧。
她不是没有共情心,相反,她深深地设身处地为骊戎的百姓感到了悲苦和凄凉,也在他们的描述中再次联想到自己被残忍灭族的遭遇。
但是,她毕竟还是晋国人,从小到大,她都把晋国作为自己唯一的家乡。
所以,当她真的听到无数人都在仇恨她的母国,甚至仇恨她母国里所有的百姓时,她还是难免会在内心深处泛起一丝无言的酸涩和悲哀。
她忍不住眼底满含遗憾的抬头,望着刍驹依旧深邃如夜空的眸光,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一定是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能够杀光所有的晋国人,为他那些不幸战死的兄弟们,为那些被晋军残忍屠戮的骊戎百姓们报仇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女奴的声音。
“将军,轩辕庆大人求见。”
刍驹看出阿湄的目光似乎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门外女奴的禀报,只得将心头的千言万语暂时咽下。
他的目光在阿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就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房间。
阿湄眼睁睁的看着刍驹的背影走出门外,气质依旧宛如谪凡的仙人般高洁傲岸,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
不知为何,阿湄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抹难以言说的痛楚。
这个昨天刚救了她,如今却又想要杀了她的少年,不知不觉间,竟然如此深刻的触动了她枯寂已久的内心。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足够理智,足够冷漠无情的人,尤其是,在经历过了那件事以后,她更觉得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谈论什么爱情。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的责任要背负,她没有那个谈情说爱的条件。
但是,感情的事情偏偏就总是这么莫名其妙,这么的令人难以捉摸。
当她无忧无虑地享受安逸的生活的时候,她的内心总是自由而又空旷无物的。
但当她百般抗拒外人侵入自己内心的时候,那个人却又不知不觉间强行闯入了她的心里,怎么都无法再赶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