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收回目光,却止不住叹气。
但也仅能如此。
他只是个武人,改变不了这个逐渐纷乱的世道。
他手中的刀,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护住自己和家人。
见了方才的一幕,黄忠脸上泛着哀愁,与周边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些侏儒们的滑稽说唱,斗鸡互啄引起的呐喊助威,远得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隔阂。
心不在焉地走了许久,黄忠蓦地停下脚步,灵敏地耸动了一下鼻尖,却是嗅到了一股醉人的清香。
这香味令他只觉自己的喉咙一下子就干得冒烟,急需滋润。
黄忠的一对虎目发出凌厉的光芒,巡视起周围来。
一家酒肆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帘中。
这酒肆占地不少,分为好几间,屋舍较里的是酒客饮酒的地方,铺着修剪整齐的草席,立着黑色的案几,而最靠近街道的那一间,则立着酒垆,也就是安置酒瓮的砌台。
那酒的清香便是从那酒垆处传来的。
整个酒肆以瓦为顶,而不是一般的茅草,柱子上也涂了漆,看上去美观大气,显然主人家很重视顾客的饮酒体验,为的是赢来回头客。
黄忠看到,此时酒肆内就有四五个客人,正坐在席上把酒言欢。
他胃中的馋虫就此被勾了起来。
“这味道如此清甜,莫非是宜成醪、苍梧清?”平日也爱小酌几杯的黄忠,不由得猜测。
双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钱袋。
直到手上摩挲着五铢钱的纹路,黄忠才如梦方醒。
这钱还得给小女买面铜镜。
想到这,黄忠咂咂嘴,润了润唇,旋即任由那店主在酒垆前叫卖,一扭头向远处走去。
不知穿过多少人流,黄忠终于发现了一处卖镜子的摊铺。
捏了捏钱袋,黄忠大步走上前去:“摊主,这铜镜我可否拿来一观?”
那原本低着头的小贩,抬头瞧见黄忠,见顾客如此壮实,头上还裹了赤帻,知道不是一般的黔首,于是拱手道:“尊驾请随意。”
得了小贩的允许,黄忠当即挑选起镜子来。
首先看的是正面,即照人的那面。
与后世影视剧那些昏黄模糊的“铜镜”不同,真正的铜镜在原材料铜中加入不少锡,如此就是所谓的青铜,锡会浮在铜的表面,让镜面呈白银光,经过打磨抛光之后可以清晰鉴人。
只不过青铜被氧化会生锈,需要时常打磨抛光,因此也出现了名为“磨镜匠”的职业。
这些镜子的镜面都不错,打磨得平整光滑,黄忠对着镜面整理了下自己的胡髭,很满意。
翻到背面,这面都会刻有精美的花纹和铭文。
第一面,是草叶状的花纹,而铭文是:君行卒,予志悲,久不见,侍前希。
是女子怀念情郎的。
黄忠大皱眉头。
他家的女儿还小,怎么能见这种文字,怕会教坏孩子。
随即,他又拿起了另一面:久不见君,心思不忘。
黄忠太阳穴的血管跳了跳,再换。
“行有日兮反(返)毋时,结中带兮长相思,而不疑,君负妾兮天知之,妾负君。”
“君有行,妾有忧,行有日,反毋期,愿君强饭多勉之,仰天大(叹)息长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