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老,依然风姿绰约。
只是,在我心里,这样的她,始终都是骗子的化身。
不以为然,冰冷的把手抽出了她的手心,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
既然,当初弃了我,就不要给我取名什么“”,自始至终我都不稀罕。
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她的女儿,更不用提我是她的什么小棉袄了。
她做这一切,只不过是昭示给外人看的,让世人知道她有多么的大度,她无愧于“明仁女皇”的称号,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
我是个捡来的孩子,是她当年流离在异国,捡回来的弃婴。
因为,这样的身世,怎么能和她身边嫡亲的皇子们相比呢?
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即使是所有人都说我确实是母皇怀胎十月生的孩子,但我却不相信。
每次,私下说这些时,都被怀冰姑姑训斥一番,我总是反驳的怀冰姑姑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为什么要为她说话,她同样把你和怀雪姑姑也关在了这里,让你们最宝贵的年华都浪费在了这女观之中,我们应该恨她,不是吗?”
怀冰沉默了良久,接着就呜咽了,然后把我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轻轻的说道:“不,筱柔,你不了解她,她是爱你的。”
“爱我?为何不让筱柔与哥哥们一样生活在她的膝下,分明就是借口。”
“我和你雪姑姑是自愿留在这澹台观的,不是她强迫的。”
“胡说!前年大食国的禹王爷来怀国提亲于雪姑姑,为何她不要雪姑姑去,害的雪姑姑自缢而死,难道这不是事实?”
怀冰再次沉默,那张长的如怀雪一样的脸,此刻变得痛苦了起来。
这两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孪生姑姑怀冰和怀雪,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但不幸雪姑姑却死了,从此这个世上就剩下了冰姑姑和我相依为命。
怀雪的死让我对母皇更恨了一层,仿佛是她亲手给怀雪姑姑送了一条自缢的绳一般,这样的她,我怎能叫她阿妈?
怀雪姑姑周年忌日的前一日,大食国的禹王又来了,消息传到琉玉宫的时候,我暴跳如雷。
“他怎么还敢来,难道就不怕要他的命吗?”
怀冰把我摁倒在裘椅之上,叹一口气,“不能怪他,只愿雪儿她命薄!”。
“明明就是他负心,怎么能说雪姑姑命薄?”
怀冰沉默了,拉我到铜镜前,低头为我梳妆,不说一句话。
看到怀冰这个样子,知她心里不好受,我也只好缄口。
她的手灵巧的为我绾了两个双髻,发饰上垂下几缕流苏,又在侧首为我佩了一只蝴蝶型的小发饰,俏皮可爱,甚是动人。
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那低垂的流苏,想到,这样走起路来一定玲珑有致,母皇曾说这个模样的我,很像她年轻的时候。
“今儿你哪里都不要去,陪姑姑去西山。”怀冰起身为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看着怀冰这样谦卑的活着,我差点忘记了,她同样也是怀国的公主。
但,她却甘愿放弃母皇为她封赐的碌位,屈尊着自己,像婢女一般的服侍着我。
双生公主,一个甘愿为婢,一个自缢而死,这一刻,心如针刺般的难受,难道怀国的公主就没有一个好命运的吗?
此刻,想的却是,她们的福气也许统统都被母皇占了去,因为母皇当年同样也是这怀国的公主。
“你不想去质问他吗?”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那蝴蝶发饰,转身,看向怀雪。
“我不去!”说完,她的脸绯红了起来。
她知道我所指的是禹王爷,这一刻,我突然发现了端倪。
如若,怀雪姑姑不曾死去,那么,今天回怀国省亲的就会是大食国的禹王妃,此刻她们双生姐妹相见,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如今,她们却是阴阳两隔,想到这里,心再也无法平静。
“我要去找他算账!”
说完,挣脱了怀冰的双手,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怀冰大声的呼叫声,只当不曾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我要去质问那个负心的男子,为何给了雪姑姑希望,又让她那样的死去,我要替雪姑姑讨回公道。
王庭的甬路上,不时传来宫人们向我参拜的讨好声,统统不去理会,因为心里很清楚,那个禹王一早就进了王庭。
清晨的阳光,抚慰着王庭的每一个角落,树枝上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等跑近时,它们一个不留的全都被我吓飞了。
奔的急,面颊微红,嘴里喘着浓重的气息,额头上,早已沁上香汗。
由于气愤,眉头奋力的扬着,一个不小心,踩上了裙袂一角,失去l了平衡,身子重重的跌下去,心道,真倒霉!
落地的一刹那,却有一双大手扯住了我的臂膀,惊魂未定之际,就被轻而易举的捞了起来。
抬眸,望向那人,从没有见过的面孔。
手被攥的死死的,脸火烧云一般,惊羞嗫嚅“你你你是谁?”
那张陌生的面孔,死死的盯住了我,一双犀利的鹰眸仿佛穿透了我的内心,让我不知所措。
这是被母皇接回王庭后,第一次,在除怀冰以外的人面前吐露珠语,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捂住了双唇。
他握住我的另一只手竟然颤抖了起来,模糊的听到,他喊了一声,“姐,姐姐?”
十四岁的自己,何曾成了他的姐姐?荒唐至极,一下甩掉他的手,继续狂奔了起来。
“喂,喂,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他大声的呼叫声,懒得去理会,急奔着去做该做的事。
男子慢慢的蹲下身子,把那枚精致的蝴蝶发饰捡了起来,托在手心,细细的端详着。
然后,抬眸,望着那一抹远去的倩影,兀自出神
乾合殿。
明仁女皇刚刚下朝,宫人淳于燕马上为她除去了朝服,两个小宫人,一左一右为她除下了宫屐。
外边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女皇侧耳一听,笑着说道,“筱柔来了!”
身旁的淳于燕笑着说道,“陛下,您怎知是玉硕公主?”。
淳于燕明知故问,但女皇听了却很受用,说到底她是她的女儿,她怎能不知?
筱柔从不开口说话,她总以这样的方式,昭示她的到来,明仁女皇早已成了习惯。
“参见玉硕公主!”
迈入母皇的宫殿,一旁的人都跪了下来,穿过迎接的宫人,闪进了她的寝宫,冷眼看着母皇,也不去施礼。
母皇怜爱的注视着我,顺手接过了淳于燕递过的茶水,笑着说道,“筱柔过来,怎么一早就来看阿妈?”
站立着不动,依旧那样死死的盯住她,淳于燕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近前,低头福了福,牵起我的手,把我送到了母皇的面前。
我抬手,拿起案几上的玉笔,飞快的书道:筱柔要陪您去宴客!
母皇笑了,抬眸看向淳于燕,“燕儿,公主的衣衫准备的如何了?”
愕然,难道母皇早有预谋?
“陛下放心,都为公主准备妥帖了。”淳于燕俯首答道。
“筱柔,阿妈正有这个意思,随燕儿去试穿一下你的新衣衫!”
淳于燕领着我走了下去,回头看向宝座上的母皇,她眯着眼,手再次挥了挥,“去吧!”
当我穿戴整齐,再次回来时,我却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淳于燕把我送回到乾合殿,她就远远的走开了。
一个人,再次慢慢的步入母皇的寝宫,守门的小宫人告知,说母皇在海棠厅等我,只好又拖着长长的裙摆向海棠厅走去。
就在海棠厅的门口,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他撞破了我的秘密。
第一次对除去怀冰以外的人开口说话,心里有点害怕,不怕他说出方才见我之事,而是厌他告知母皇我会说话,心里这样想着,痛恨起了自己,为何方才要对他说话?
偷偷的窥视着里面的一切,那个被我撞上的男子,此刻正端坐于母皇的下首,清楚的看到他手里握住我的那枚蝴蝶发饰。
下意识的扶住了自己的发髻,想是方才与他碰撞之时遗失在地,被他捡了去。
他言辞切切,侃侃而谈,母皇的一双眼眸久久徘徊在他身上,那种神情让我鄙视。
父亲,已故怀国的护国大将军,他对母皇情深意切,这些都是怀冰姑姑告诉我的,可不幸的是父亲却已病故了。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父亲那一双温暖的大手,还有他那双聪明而又仁厚的双眸,可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幼小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信念,那就是对我好的人,我也要加倍的对他好,可母皇却不是如此,既然父亲曾经那样的爱她,为何她还要对面前的这个男子如此的神情呢?
“啊柔,是啊柔吗?”母皇突然发现了躲在门外的我,再也藏不住了,只好带着怒气走了出来。
母皇笑着走下了她的宝座,拉着我的手,向那个男子介绍,“阿弟,这是我的女儿玉硕公主,半年前才被我接回王庭的。”
男子露出笑容,一双鹰眸流转向我,他的嘴角向上弯着,但,却不曾说话。
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划过我的眼眸,而我却装作看不到他,把头扭到了一侧。
“啊柔,你该是叫他叔叔的!”,母皇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
急促的走向了几案,拿起了玉笔书写了“叔叔”二字,左看右看,觉得别扭的很。
“姐姐,玉硕公主为何以笔带口?”
他好奇的看向母皇,随即把目光转向我,我气呼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