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早有防备，接过师妹手中的引神符，几道天雷下去，劈的银鲤皮开肉绽，银鳞倒翻。

银鲤见已非顾城敌手，又不肯抛下红鲤，只得围着乌篷船打转，以图他法。

顾城也不理她，拉着柳湘君坐在船中，细细问起这十年之事。

柳湘君将这十年之苦轻描淡写的带过，反问起顾城过的如何，二人零零散散谈了许多，常抓着一件小事问了又问，讲了又讲，乐此不疲。直至柳湘君体力不支昏昏睡去，这才作罢。

顾城见她安睡了，才将自己道袍的袖角从她手中抽出，又恐她睡熟发冷，便脱下外袍替她盖上，这才走出船舱。

镜湖中，银鲤绕着乌篷船犹如阴魂不散的野鬼，鱼身摇曳，鳞光闪闪，甚是好看。

她见顾城站在船头，呜咽一声，竟是个少女的声音，只听她低低的唱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顾城一愣，这正是自己教阿菀唱过的，本已告诫自己不再去想阿菀之事，然而记忆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接踵而来。

他心中十分矛盾，一时心软，一时愤恨，最终还是硬起了心肠，将人妖殊途这个道理在心中默念了百遍。

他见银鲤不肯离开，便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银鲤开口求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道人入境皆为捉‘龙’而来，如今红鲤她只剩元神，再不能作龙。当年我毁你蓬船，不过是想驱除你等出境，不成想却害了他们性命。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与红鲤无关！我愿随你出境做‘龙’抵命，只求你放过红鲤！”

顾城闻言沉默不语，半晌开口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现在不能放了红鲤，待你抵命之后，我自会放她归境。”

如此一人一妖盟下誓约，银鲤为二人指明道路脱出秘境，顾城携‘龙’而归。

顾城和柳湘君带着两条龙鲤几番辗转才回到师门，却发现柳老掌门已因忧思过度仙去了。

剩下的徒子徒孙们走的走、散的散，只余下小猫两三只，瞧见二人回来，众人劫后重逢，抱头哭作一团。

顾城环顾四周，师门内早已不复自己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好好的道观如今只剩下供奉着三清祖师爷的大殿还勉强撑着，余下的不过是破草庐两三间，四下荒草摇曳，破败不堪。

柳老掌门就葬在后山的山坳里，因观中太过窘迫，连造坟立碑的钱也凑不出，还是观里守着的几个弟子亲自动手垒的乱石坟。

原来这几年间澜沧江年年泛洪，闹得周遭十里八乡穷困潦倒，乡民们死的死、逃的逃，再没有人来道观烧香供奉。

柳老掌门一心念着小徒弟和宝贝闺女，生怕二人回来了寻不到家，死也不肯将门派改换个地方，只能越过越穷，最后潦倒到这步田地。

柳湘君深觉自己不孝，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也不会害的父亲思虑过重，无心修行。和顾城祭拜过父亲后，她决定闭关十年为父亲日夜诵经，以保柳老掌门来生无灾无苦。临别前她只留下一句“量力而为，无愧于心”给顾城。

顾城将银鲤困于北山坳养龙池内，又将红鲤的元神镇于丹炉之中，带着剩下的几个弟子将门内四处简单修葺一番，这才下山而去。